“真够叫人头痛的。”贾贯道说。
“新遗嘱里既然包含着取消性条款,那就表明立遗嘱者已经决定取消此前所立的遗嘱。这意味着无论新遗嘱找到与否,有效期到十月十七日早上的旧遗嘱总归是失效了。”
贾贯道冷冷地补充说:
“如果我们找不到新遗嘱,无从确定收藏品总库的新继承人是谁,那么,就应把沈富作为未立遗嘱而死亡来处理。真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那就意味着,”陈凤台灰溜溜地说,“沈家的财产将由官府严格按照遗产承袭的常规来进行分配。”
“我懂了。”王朝嘀咕道。
“只要新遗嘱一直找不到,张子正这家伙反正不会空手而归。沈富最近的亲属就是他妹妹,沈琼莲。
“这下我可明白啦……干得真够妙哇!”
鲁宗贵一直像个幽灵似的在书房里出出进进,这时候他把图纸往桌上一丢,朝这三个人走来。
“怎么啦?”贾贯道问道。
“找不到,既没有暗房,也没有密室。墙上也找不出有什么两个房间合拢处留下的缝隙。天花板和地板全都严严实实。过去的老房子就是这样的构造。”
“妈的!”贾贯道说。
鲁宗贵接着说:“遗嘱要不是在房子里的某一个人身上的话,那我敢向你担保它绝不会在这所房子里。”
“可是它一定在!”贾贯道激动地说。
“不在,就是不在,老弟。”鲁宗贵大踏步走出书房。
过了会儿,他们听见前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这三个人停止滔滔不绝的雄辩。
王朝二话不说,冲出了书房,再回来的时候还跟着马汉,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王朝冷冰冰地说:“我刚才亲自到后院和墓地去了一趟。什么也没有发现。难道被销毁掉了吗?贾伟,你怎么看?”
“我有个想法,”贾贯道说,“不过算了吧,我得先跟洪米主簿商量商量。”
王朝目光扫了扫战场,说道:
“好吧。大家听着。”
这些人一直在听,然而这样无穷无尽的干等,已把他们等得意气消沉。他们目不转睛地呆望着王朝。
“在我离开这所房子期间,我要把这间书房以及后面两间都关闭掉。任何人不许进来。任何人也不许碰一下沈富的房间,连沈德昌的房间也不许碰。一切都保持原状。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们要离开这所房子或者回这所房子,都悉听尊便,但是每一次进出都要接受搜查,请大家配合。我的话完了。”
“呃呃。”有谁用像在洞穴里发出的声音说了话。
王朝慢吞吞转过身子一看,原来是孙济正向前跨步。他中等身材,满脸络腮胡子,体格像只猿猴。那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睛靠得很拢,正带了几分幽默感打量着王朝。
“你要干吗?”
王朝盯着孙济,两腿叉开站在地毯上。
孙济笑了笑,说:
“你的命令,对于这所房子里的任何一个常住的人,都没有什么不方便。
“可是,捕头,你却不知道,这使得我非常尴尬。你知道吧,我只不过是到这儿来做客的。难道要我无限期地接受这一套倒霉规定的款待吗?”
“喂,你是什么人?”马汉笨重地向前跨一步。
“我叫孙济,是个大夫,眼科专家。几周以来,我一直在这儿给沈富治病。”
马汉哼了一声。
贾贯道走到王朝跟前,咬了下耳朵,王朝点点头。
于是贾贯道说:“其实呢,孙济大夫,我们并不想使你为难,也愿意不使你那些主人为难。你完全有离开这里的自由。”
贾贯道微笑着继续说:“你不会反对最后一次例行公事。也就是在你离开前对你本人并对你的行李作一次彻底的搜查吧?”
“反对吗?当然不反对。”
孙济大夫捻弄着蓬松松的胡子。
“另一方面……”
“哦,别走,大夫!”沈琼莲尖叫起来。
“别在这个心惊肉跳的时刻离开我们。你一直是这样善良的……”
“是呀,别走,大夫。”
又发出了一个新的声音,这出自一位高大的漂亮女士的肺腑深处。她是个皮肤黝黑的豪放泼辣的美女。
孙济弯了弯腰,听不清他喃喃地说了些什么。
于是马汉粗鲁的说:“你又是谁呀,夫人?”
“我是王婉。”她两眼含有警告意味地逼视着,嗓音也变粗了。
这时,柳吟月听天由命地靠在沈富书桌边上,果断地忍住了笑。
王婉的眼睛赞许地望着孙济强壮有力的肩胛骨。
“我是徐延休的夫人。我住在这儿。我丈夫是……过去是……沈富的古董调查员。“
“我听不懂你的话。你说的古董调查员是什么呢?你丈夫在哪儿,夫人?”
这女人暗暗冒火。
“我不喜欢你这种口吻!你无权用这样一种不恭敬的语调跟我说话!”
“行啦,夫人。回答我们的问题吧。”王朝目光变得严厉起来,而当王朝目光变得严厉时,确实是非常严厉的。
王婉不再唧唧歪歪,怨气已经发泄完。
“他在……他在寿春府的某个地方,正在作探寻古董。”
“我们曾设法打听他确切的地点。”
张子正出人意外地插嘴道。他一头黑发,两撇八字胡须,一对水泡眼睛,一副酒色淘虚的样子。
“我们曾设法打听徐延休确切的地点……最近听到的消息是,他正以寿春府为基地,跟踪追觅他听说的古老青铜器。我们在他最后所住的旅馆里留了言,然而迄今还未得到音讯。
“徐延休大概会在报上看到姐夫沈富去世的消息吧。”
“也许他不看报。”王朝简洁地说,“好。孙济大夫,你还住下去吗?”
“既然人家要我住下去,那好吧。我乐意住下去。”
孙济大夫往后退去,尽量站得靠近那位颀长的王婉夫人。
王朝暗中打量着他,然后对贾贯道和马汉打了个招呼,一起来到外面的走廊。
陈凤台紧紧跟随,几乎踩到了他们俩的脚后跟。其余这些人全被撇在书房里,贾贯道出房间时小心地顺手把门关上。
王朝对陈凤台说:“你在想什么?”
他们俩在靠近前厅的门边转身面对着。
陈凤台尖声说道:“你们瞧,刚才贾贯道指责我把事情办糟了。我可不想担什么风险。捕头大人,我请求你把我也搜一下。你亲自动手吧。我还没被搜过呢。”
“唉,别这样吧。”贾贯道用安慰的口吻说,“我知道一定不是……”
“我看这倒是很不错。”
马汉不高兴地说。他毫不客气,在陈凤台身上又是敲拍,又是掏挖,又是捏掐。
从陈凤台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根本没有料到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而马汉却仔仔细细把陈凤台口袋里的所有纸张全都一件件看过。最后,他放过了这个被搜的对象。
“你是清白的,陈凤台。”
他们在房外找到了孙立。这位年轻力壮的捕快正在跟记者们耍嘴皮,那群新闻记者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少数几个还耐着性子逗留在人行道旁的大门口。
王朝准许孙立自行与后门的小五,以及在房子里的杨怀英换班休息,吩咐完毕后就使劲挤出了大门。那些记者就像一群蚊子似的把王朝和贾贯道团团围住。
“有什么门道吗,大人?”
王朝没有理会身后的记者,和马汉、贾贯道一起上了马车。
“现在这所房子处在被包围的状态。我打算再派个弟兄去查验那保险箱上的指纹。”
王朝思考后说道。
“那倒大有好处。”贾贯道这时已经泄气了,坐在那儿咬手指甲。
“洪米大人肯定会把我大训一通的。我看,我还是得死死盯住沈富那所房子。明天,我再去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情况。房子里那帮蠢货,如果要对我们限制他们行动的措施找什么麻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