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洋公馆几乎没有使用过多的钉子来修建房屋,更多的是靠着各种材料之间的组合搭建而成,这就让壬升能够很轻易置换其中一件材料,然后在通过后再次换回去却不会引起房间的坍塌。
壬升和珏进入了旁馆之中,没有在外面看到的黑暗,反倒里面亮堂堂的。
但不输主馆的配置里却没有一个佣人在。
壬升抬起头,高高的房顶上,水晶灯之中橙色的火焰正摇曳着。
为什么从外面看是漆黑一片呢?
“楼上。”
珏提醒着壬升,那舌头正朝着二楼飞去,二人互相看了看,先跟着舌头上了二楼。
珏抓住舌头,壬升探查着二楼的走廊中动静,依旧只有照明的烛火,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人。
壬升对着珏点了点头,后者松开舌头,二人继续跟着舌头向前走去。
然后一同停在了一扇门前。
舌头紧贴着门,似乎是想要透过门钻进去。
壬升记得这个位置,那双猩红的眼睛就是从这里看着自己的。
看起来那舌头突然变得冰起来就是里头的人引起的动静了。
“好冰。”
珏轻声向后跳了跳,她脚上的丝袜前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这让珏看着壬升埋怨着,
“都怪你。”
壬升有些抱歉地挠了挠头,但已经到这里了,现在也不能回去。
壬升把手放到把手上,准备开门,可手刚刚放到把手的瞬间,壬升的指尖变成了冰霜,而冰霜继续向着壬升的手指蔓延,似乎想要把他也给冻上一样。
壬升立刻向后狂退,把冰霜和血肉结合的部分直接拽得脱落了下来。
没有超过二十克,壬升的手指开始慢慢复原。
少年喘着粗气看着平平无奇的房门,这还真是恐怖。
“看起来里头的人并不喜欢客人。”珏退到壬升身边蹲了下来抚摸着脚面。
好冷。
壬升嘟着嘴,走到墙边打算用交换开一道门的时候却发现视线的余光处似乎有个人影。
壬升猛得回头看向走廊上来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名看起来很严肃的绅士,银灰的头发并没有像在晚宴时向后梳着,而是放了下来,让他看起来有些像是浪荡的花花公子。
科尔兰.诺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壬升有些意外,他应该在主馆的!明明刚刚还在的!
“好久不见,诺泽主教。”
珏靠着墙,脸色如常地打着招呼。
诺泽扫视着二人,然后微笑道,
“你也是,珏,身体居然保管的依旧那么好。你还在为测工作么?”
“没办法啊,那家伙控制我的方式可太多了,要不你替我干掉他,我也可以为你工作。”珏坏笑着。
“我可不是那疯子,而且也不是主教了。”诺泽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壬升略带笑意地说道,“那么,请问壬升先生和珏为何会在这里呢?而且二位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那是,刚刚我们还在一张床上躺着呢。”
珏有些得意地回答着。
壬升则咽了口唾沫,没想到所谓的主教会那么强,是掩饰还是......
“因为我很好奇。”壬升一手放在胸口,一手背后触摸墙壁微微弯腰行礼道,“在晚宴之前我收到了一截舌头,而且这舌头一直指引着我来到这里,加上珏于我认识,我便想找她一同寻找这舌头指引的地方。结果到了这里,希望诺泽先生原谅在下的愚蠢。”
“这可不是愚蠢。”诺泽订正,“好奇心是这个世界最为伟大的欲望,而向往君主也是六大君主中最为奇特、神秘、强大的,壬升先生您拥有这伟大的欲望才是幸运的。”
好奇心对应的是向往么?
壬升心中有了个大概,而少年还没有直起腰,却发现诺泽已经站到了自己和珏的面前,一只手抓住了半截舌头,将其捏成了肉酱。
掉在地上的半截舌头像是失去了生存的祝福一样,再也无法组成原本的模样。
“当粉碎成一定的量,断掉的肉体便会失去活力,不会恢复,壬升先生初来还请注意一下。”
银灰的瞳眸盯着壬升“提醒”着,壬升当然知道,那些离开的小肉块也是因此不会恢复。
“多谢诺泽先生。”
“不过既然您想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是不可以给壬升先生看看。”诺泽突然说道。
壬升抬头看着诺泽,脸上保持着微笑,“可以么?”
“当然,这本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做出来的恶作剧。”
诺泽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刚刚能瞬间毁灭壬升的冰冷被诺泽触碰却像积雪见了太阳,没有任何反应便化成水滴,落在地上。
诺泽打开房门,二人终于见到里面的情况,漆黑一片的房间之中四周的墙壁被蓝色的纤维布满。
壬升认识这玩意,看守的监牢里面就是这玩意,防止有自杀倾向的犯人来伤害自己的。
诺泽打了个响指,漆黑的房间顿时出现了光芒。
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大大的床铺,而床铺上面则坐在一个老人。
一个满头白发,长得都铺满了整张床。
老人的身上只穿着简单的衣服,紧闭着嘴巴,浑浊的眼睛无力地看着地面,仿佛只需要风一吹老人就会倒在地上一样。
但就是这样的老人身边却有着惊人的寒气,让人无法靠近。
壬升眼皮微跳,看着诺泽询问着,
“您的儿子?”
诺泽点点头,不管寒气的侵蚀,走到老人的身边轻轻握住老人垂下的手,
“如假包换的科尔兰.里希斯。”
“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珏突然提道,“贪取君主真的诅咒了你。”
“没错,当我离开贪取教会,为了生存加入生存教会的时候,贪取君主便对我降下了诅咒。”
“让你永远的活着,不被任何事物侵袭,但每遭受一次伤害,你的挚爱便会替你承担,直到你身边的一切所爱全部死去,直到你只爱着生存,你方能带着恐惧死去。”
珏淡淡的开口,“我还以为是防止信徒离开的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可你不是说只是换个信仰不是么。”壬升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啊,当初诺泽离开时是光明正大的卸任,来到生存之地与其说是更换信仰,倒不如说更像是养老。”珏也感到有些奇怪。
诺泽却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是暗秘部的游离于各大教会和地区,当然不知道这些。我过去身为执行者,可暗地中便是负责清理背叛者的,任何传闻都不会无风而起,明白么?”
“听起来你这好恐怖,你没事么?”
壬升看着珏担心道,珏看到壬升关心自己,偷偷摸摸地笑了笑然后看着诺泽继续问道,
“可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要脱离教会,明明你知道后果的不是么?”
“可我也知道继续为贪取君主做事我的亲人们依旧会死去,会被其余势力的人报复,甚至是被自己人报复。你呢?珏,我想你明白贪取之地每个人的心思吧?为了高位、为了权力、为了财富。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所谓的人性不是么?”
诺泽看着珏,冷声质问道。
珏看向一旁,没有和诺泽对视,只是握住了手臂,而她更是在逃离壬升的视线。
“可您的儿子现在不像是受伤,更像是苍老。”壬升看着珏,大概明白了对方的难言之隐,便继续询问诺泽。
诺泽摸着老人的脑袋,有些愤怒地回答道,
“我以为加入生存教会便能让这诅咒无法对我的家人造成伤害,但我错了,贪取君主亲自降下的诅咒,除非生存君主帮忙,否则只靠着生存君主降下的祝福根本阻止不了这些伤害,仅仅只是让他们活得比在其余地方更久罢了。”
接着诺泽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
“但就是这微弱的帮助,我甚至不能离开这里,我带着我的家人们从一个满是刀刃的囚笼来到了另一个囚笼中。
生存之地阻止不了我的亲人们的衰老,在几十年前,我的爱人便离我而去了,只剩下里希斯了。而现在他也无法像常人一样思考了,只能做着这些本能会让他开心的事,而他过去便喜欢恶作剧。但他拥有的力量让他的恶作剧会不停地伤害到其余人和自己。我甚至只能把他囚禁在更加窒息的牢笼中。”
壬升眼睛微眯,然后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抱歉,诺泽先生,让您想起了伤心事。”
“不,是我疏忽了,觉得近些天里希斯的脑袋有些好转,便让他只是跟着女仆们在旁馆中游玩。但没想到他居然做出这样骇人的恶作剧,我倒是希望壬升先生能够原谅他。”
诺泽将老人放了下去,看着珏继续解释道,
“我本想请珏来帮里希斯看看灵魂是否也老化了,若是还有机会,便将其和我互换身体。可就目前来看,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壬升看着珏。
你还有这功能呢。
珏白了壬升一眼。
诺泽拍了拍手,西科便从楼梯上走了过来对着三人行礼。
“带二位回去吧,我还要和里希斯待一会。”
“是的,老爷。”西科躬身,然后对着二人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壬升二人也明白,下逐客令了,不过继续待着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了。
壬升二人跟着西科下了楼,在大门口的时候,珏眼睛微眯,大门门缝之间有极少的灰尘,但这却说明了诺泽和西科并不是靠着大门进入的。
壬升看着四周,但弱鸡的观察力让人只能跟在珏和西科回到了主馆的房间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二位还请不要在乱走动了,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西科提醒着二人。
壬升却提问道,
“西科管家知道里希斯少爷的情况。”
“整座公馆的仆人都知道,只不过没必要外说就是了。”
“那我晚上如果饿了呢?”壬升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但西科还是认真地回答并补充着,“那样您只需要拉动门边的摇铃便会有女仆为您服务,如果您渴了也是一样。而如果想要方便则从走廊向东走,第一个拐角左转便能看到。”
“还真是全面。”壬升夸奖着,西科行礼道,
“应该做得,那我也先去休息了。”
“请做个好梦。”
“您二位也是。”
西科恭敬地说着,然后转身便离开了,壬升看着离开的西科,沉默着不说话,可身后站着的一排女仆似乎在告诉而赶紧回去。
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壬升这次也知道了少女的房间在二楼的最西侧,而少女从天而降似乎使用了某种道具。
不过现在他们二人恐怕都被死死地盯住了,根本无法离开房间,更别说从外面到别人的房间中了。
壬升走到阳台,从外面看着的旁馆依旧没有任何灯光。
而诺泽刚刚说得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壬升知道,有珏能确认的部分比如离开贪取教会和诅咒的传闻应该八九不离十,即便有隐瞒也几乎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而假的则是关于老人是他儿子的那些。
壬升不相信一个父亲会将自己儿子可以恢复的舌头碾成粉碎,而且那个老人并不是红眼。但最让壬升感到疑惑的是,诺泽在老人身边时的感情并不像伪装的,那就是一种壬升很羡慕的真情实感。
壬升叹了口气,还是有很多没有明白的地方,还需要和珏沟通一下,不过从外面已经过不去了。
那就从里面过去。
壬升关上窗户,拉起窗帘,反锁房门,躺倒床上,还有点淡淡的橘子味,珏身上还是很香的。
不过壬升没有在意这些,他把枕头塞进被子下,然后把手放到项圈上,随着噗嗤一声,鲜血顺着壬升脖颈上的项圈溅了出来,壬升的口鼻溢出鲜血,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少年只感到眼前开始慢慢变黑,后脑传来的剧痛让他想要大吼,但身体却无法让他吼叫了。
少年感到时间流逝的很慢,但实际上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一秒。
最终,壬升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少年倒在床上,彻底没了呼吸,没了心跳,没了脉搏。
成为了一具尸体。
壬升于三月十九号一点十三分死于蓝洋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