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已远,诡异的冬雨下了一天又一天。
亚奇寒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雨水连续下了好几天,从乔琳娜那儿拿来的书本已经看完了,雨点仍然尚未停息。
这场雨让他心情郁闷。
莱昂纳德的心情没有被冬雨感染,反而显得非常亢奋,就连做菜的时候,亦一样哼着小曲:“塞旺斯啊——悠远的我的记忆——是不变的圣地,倘若有一天我终将远去,请记住,我会归来......”
耳熟能详,亚奇寒忍不住问:“塞旺斯是哪里?”
“哪里呢?”莱昂纳德挠挠头,说:“不知道。”
“话说不知道还要考虑一下么?”
亚奇寒真佩服父亲这种乐天的性格,自己以前也有这么乐天的一面吗?兴许有吧,不过自从母亲艾拉走了之后,慢慢地,开心的阀值就变得高了。
开心的阀值。
他想起最近实在没有令人高兴的事情,自从莱昂纳德和乔琳娜的谈话过后,她就很少来这边了,兴许是讨厌了父亲。
亚奇寒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想不知道这些美女子都喜欢这个男人的什么,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模样。
一阵马蹄声踏破雨水的规律,直到两声马屁长吁,换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转而到木门被巴掌拍响。
“哒哒哒。”
亚奇寒奇怪说道:“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目光请示了一下父亲,没有问题了,亚奇寒方才打开大门。
雨水滴湿了甫夫和德雷尔的盔甲,即便他们早已身着雨披,冰冷的水如影随形,就这样溜进肌肤之下。
坐骑之上的甫夫不耐烦地叫道:“我真想叫这鬼天气去死。”
他的同伴长得肥肥白白,说话声音浑厚:“我亲爱的甫夫阁下,天是不会死的,所谓天地亘古长存,来了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大地还是同一块大地,天空还是同一片天空。”
“糟糕极了,你扯哪里去了?你比这天气还教人糟糕。”
德雷尔望着纷飞的雨水在额头前落下,说:“这是大自然的馈赠啊,庄稼因此勃勃生机,多么美好的事情。”
“再说话我把这大自然的泥土塞进你嘴巴,看你还美好不美好。”
甫夫丰富的表情透过他那精瘦的脸部骨架,显得凶恶非常。
德雷尔不以为然:“天空、大地为我们欢送,你居然就想着用这泥土塞向一个无辜人士的嘴巴。即便你真的这样做了,正直之人的内心将备受煎熬,作为骑士,怎么不受这非正义行为的折磨呢!所谓......”
“唉。”甫夫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怪责自己,当初就应该拒绝与德雷尔同行,没想到这个肥肥的小子居然是个话痨,德雷尔本人认为自己是话痨吗?
“切,他肯定以为自己是个哲学家。”甫夫已经放弃了对“哲学家”的反驳,由他说去罢了,自己权当听不到。
听不到听不到......
两人骑着战马,迎着连绵阴雨,缓缓来到了洛达瓦城。
亚奇寒打开一条门缝,见到一高一胖两个满身盔甲的人。同时他们还穿着雨衣,看起来非常“大只”,一时间吓着了亚奇寒。
胖胖的骑士德雷尔开口问:“你好。我亲爱的朋友,你们这里是有一个叫做‘莱昂纳德’的士兵吗?我们从樊洛而来,是为了莱昂纳德而来。”
另一个骑士接话道:“是的,有要事找他。”
莱昂纳德的手扶上门框,把门完全打开,挥手让他们进去。此刻他神情肃穆,一改平日懒散的作态,刚毅的眼神中的火焰燃烧。
胖子喝了一口自己水袋里面的水,吁了一口气,抛几颗豆子在嘴里面,尝试了几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加坦然。
完了发现同伴甫夫看着他,德雷尔一连茫然地问道:“干嘛看着我?干正事啊。”
甫夫长得很高,正襟危坐,说:“士兵莱昂纳德,我们是来自樊洛的骑士。我名为甫夫,我的糟糕同伴叫做德雷尔。原谅我们不请自来,此番事情确实是急切,请你先看看信。”
不顾德雷尔哀怨的目光,甫夫把信递给了莱昂纳德。
亚奇寒好奇地看着陌生的两个骑士,问:“你们是樊洛来的,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啊?”
胖子骑士找到了说话的欲望,嚼着豆子,含糊不清地说:“樊洛是烽火帝国的都城,都城你懂吧?就是西西阳大陆最厉害最厉害的地方,你问我就对了,樊洛有着大陆之上最多的鲜花美酒,当然也有着最多的票子,当然这只是世人对于樊洛的看法。”
德雷尔突然认真起来,让亚奇寒走到他旁边,避免打扰到看信的男主人,他声音小了些:“有诗歌有艺术,你年纪小,如果能够得到樊洛的教育,将来不是艺术家就是骑士,这要比那些地方开拓者好得多,你们好像叫他们‘冒险者’吧。”
“骑士先生,你知道冒险者啊?我听说冒险者能去最远的地方,我也想要去看看别的地方呢!”
“傻孩子。”德雷尔摊手:“你可不知道冒险者的死亡率比士兵还要高。啊对了,上一年你们东边的林子里面爆发了大爆炸,听说那是个魔女,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见过没有?名声连樊洛的人都知道,可惜都没瞧见,我也想问她......”
“咳咳。”高个子的甫夫作态。
莱昂纳德已经看完了信,他沉默了一阵子,谈道:“没想到时态居然如此紧急,我明白了,明天就出发。”
“信息已经带到,我们就不久留了。德雷尔,走吧。”
德雷尔依依不舍道:“不要吧,冷死了。我们才来多久,这椅子都没有焐热你就要走了,坐一下不会怎么样的。”
甫夫瞪了他一眼说:“废话什么,你不是喜欢亲近大自然的。现在赶紧起来,今天内把信送完,还剩几个赶紧送完!”
“是是是。”
雷德尔抬起他那丰满的屁股,伸了个懒腰,嘴里呢喃道:“白天干活晚上干活,生活真是好快活,你快活我快活,大家都不用干活。”
他跨身上马,迎着雨去,泥土里钻出的蚯蚓被马蹄踩下去,踢踏声渐远。
亚奇寒眼巴巴看着父亲。
后者站起来说:“我明天要出发了,对不起。”
“干嘛对不起,工作,我懂的。”
“不是因为这个。”莱昂纳德把信折起来,说:“是因为工作内容,我是个士兵,如今樊洛传来的消息不是很好听。这几天应该有不少人马上王都去了,应该是下雨的缘故我们没注意到。有大事情发生了。”
亚奇寒隐约懂了父亲想说什么。
他担心地问:“意思是,危险?”
“是的。”莱昂纳德背过身去,让亚奇寒看不清他的脸庞。
“我相信你会回来的。”亚奇寒语气坚定。
“会的,假如有什么事情,你打开我床头的柜子,里面是我留下的钱。”
“嗯!”
又是平静的一天,唯独雨声淅淅沥沥。
莱昂纳德特意来到了乔琳娜的居所一趟,他想临走前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怎么了?”乔琳娜的语气有点冰冷。
“我要走了,一会儿就走。”
乔琳娜诧异得抬起头:“什么事情,竟然这么着急?是......”
“是兽人。”莱昂纳德接过了她的话:“王都已经传来消息了,不日兽人队伍要对王城发起总攻。上一年开始,前线已经节节败退,打到王都是早晚可以预料的,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兽人打到了王都?我怎么没听说过消息?”乔琳娜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是教皇主张的,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这个王都本来就很不太平,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洛达瓦的,我提前支会你一声。”莱昂纳德坦然,他揉着自己的头发。
“是不是很危险?你要跟兽人正面对抗吗?”乔琳娜眉头紧紧皱起。
她早就听说过兽人生得壮如牛马,力拔千斤,持久力非凡,打起仗来,虽不讲战术章法,但是正面冲锋未尝败绩,烽火帝国的国土已经蜷缩至此,或者不能再称叫做“帝国”了吧,没想到兽人的欲望远不止此,牠们是要人族灭亡。
“最坏的情况,是的。”
莱昂纳德递给乔琳娜一个信封,说道:“千万不要拒绝,这里面有点钱,算是感谢你帮我照顾亚奇寒,今后的日子也多多麻烦。”
“怎么是麻烦呢?我会的,今日还有风雨,不等一下好天再走吗?”
乔琳娜接过信封,她想,难道就这么想和自己摆脱关系吗?你就真的这么不喜欢我么?
这雨声打在她心里,响得烦躁。
莱昂纳德转过身去,道:“不必了,事态紧急。至于之前的那件事情,原谅我的态度,我实在不想再辜负别人了。再见。”
“辜负是什么意思?”
莱昂纳德已经走远了,大抵是没有听到乔琳娜的问题。
辜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莱昂纳德是认为自己辜负了艾拉,应该不会。那就是说他认为自己辜负了儿子。
亚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