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只要你放了她……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一滴鲜血缓缓落下，融入漆黑的泥土中，悄无声息。

　　枪响过后，冬夜恢复了平静。

　　…………

　　米花综合医院，一周前。

　　亚纪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眯着眼睛面带微笑的人，心中有种想揍他的冲动，但是伤口的疼痛阻止了她。

　　“之前没有告诉你，真的很抱歉，但这都是克丽斯小姐本人的意思，所以请你谅解。”

　　“谅解？”亚纪冷笑，“你明知道她的眼睛不好，还放心让她出去乱跑？”

　　“本来我是想跟着她的，但是明美这边又离不开人，你知道的，最近的情况不容有失。”冲矢昴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地说，“我本以为你也在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什么？”亚纪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幸好被明美拼命按住。

　　“好了，我不惹你了。”冲矢昴摆摆手，“克丽斯小姐的心情也很不好，等你恢复一些记得去看看她。”

　　目送冲矢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亚纪按着右肋的伤处慢慢靠回床头，怅然若失地望着面前的墙壁。明美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胳膊。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亚纪的声音透着苦涩，“你也是，老妈也是，明明还活着却不肯告诉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明明这些年那么想她，明明无数次想过如果她还活着该多好，可是如今真的再次见到她……”她长叹一声，像是要把腹中的苦闷全部吐出去，却并不成功。

　　“我想我可以理解一点。”明美说，“也许克丽斯阿姨是担心会被组织发现，甚至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我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亚纪闭上眼睛，“也许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但是……”明美突然凑近，脸色变得阴沉，“我看你揭穿我之后很快就恢复原样了，也没见你需要时间慢慢接受。那克丽斯阿姨这次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因为我揭穿你之前就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亚纪白了她一眼，“可是老妈这次，我事先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样啊……”明美点点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在你心里我这个朋友根本就不重要呢……”

　　“哈？”亚纪继续翻白眼，“你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这不是知道是我想错了嘛！”

　　看着亚纪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明美悄悄松了口气。但愿这样的玩笑能让这家伙稍稍转移一下注意力，尽快恢复活力吧……

　　“明美，谢谢你。”

　　“啊？”明美一愣。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快点恢复。”亚纪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我会尽快调整的，放心。”

　　什么啊，居然被这家伙看穿了……

　　…………

　　“佐藤警官！你慢点，等等我啊！”

　　高木警官抱着一兜水果，一边跑一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天气预报说近几日可能又有降雪，但他觉得此刻的寒冷并不完全源于冷空气。

　　“近期，发生在米花町和杯户町的一系列持枪杀人事件已经导致五人死亡……”

　　“到处都是这案子的报道啊……”高木警官气喘吁吁地追上佐藤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那个家伙。”

　　病房里，亚纪望着正在播新闻的电视，眼神却没有焦点。她在医院已经住了快一周，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但是精神却还是颇为低迷。

　　“连续持枪杀人事件影响极其恶劣，城里已经人心惶惶。这名被称为「暗夜之魔」的凶手居然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凶，不知道警方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他……”

　　哔——

　　亚纪收回发呆的目光，看向灰原：“关电视干嘛？”

　　“你根本没有在看吧……”灰原叹了口气，“看这种新闻只会让你心情更糟。”

　　亚纪将被子拉过头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亚纪！亚纪！”

　　灰原被巨大的喊声吓得迅速把耳朵捂住，翻着白眼回过头来，无奈地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佐藤警官。

　　“亚纪！我跟你说啊，……你……在干嘛？”佐藤警官看着用被子把整个人裹起来的亚纪，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她这几天都是这个情况。”灰原摊摊手，表示无奈，“有什么事吗？”

　　“她……没事吧……”

　　“没事。”亚纪把头露出来，但依然很没精神。

　　“……还是算了吧，你休息吧。”

　　亚纪摇摇头：“真的没事，有事就说吧。我猜是为了最近的案子。”

　　“你猜对了。”佐藤警官拿出一叠A4纸，递给亚纪，“这是最近几天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的资料，你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

　　亚纪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慢慢地翻看着，许久，才抬起耷拉的眼皮，冲着佐藤警官摇摇头。

　　佐藤警官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

　　刚要走出门的佐藤警官回过头，看到了一双开始放出光芒的眼睛。

　　“反正我在这里闷着也是闷着，不如，跟你们一起调查吧。”亚纪踹开被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好，还没有生锈。”

　　果然，这货职业病很严重……

　　“小哀，如果有人来找我，就告诉他我去工作了。”

　　“……你恢复精神我不反对，但你也别把被子踹到地上啊……”

　　“那个……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抱着水果呢啊……”

　　高木警官看看快步远去的两位女警，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水果，欲哭无泪地长叹一声。

　　…………

　　“你说什么？”

　　目暮警官一声怒吼，把刚进门的亚纪吓了一跳。

　　“米花公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是第四起了！第六名死者！”

　　亚纪看着发飙的目暮警官，暗暗地攥了攥拳。作为警察，这种情况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据派出所报告说，这次的死者也是被反绑住双手，致命枪伤在后脑。”千叶警官把刚刚从电话里听到的噩耗报告给目暮警官，“这么看来很可能又是同一个凶手。”

　　目暮警官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盖剧烈地抖动起来。

　　“去现场！”

　　警车赶到米花公园的时候，徘徊了一大早的浓云已经散去了一些，阳光从云的缝隙中露出来，尽最大努力把热量洒向大地。但是这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却被接连发生的命案毁得渣子都不剩。

　　尸体就倒在树林边缘。死者的身上披着一条一米多长的黑色披肩，头发是扎眼的银白色。死者的双手被反绑，以后脑为中心蔓延着一大片血迹。

　　“死者广田光男，25岁，米花大学研究生。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这次死者居然是男性？”目暮警官疑惑，“前几起死者全部都是女性啊……”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找到线索，抓住凶手，可是，无奈智商始终未能上线，苦苦思索却没有换来一丝一毫的进展。

　　“死者的穿着。”亚纪突然开口了。她把前几起命案的死者的照片举起来：“你们看，之前几名死者都穿着cosplay的服装。”

　　“扣死……普雷？”目暮警官一脸懵。

　　“就是一种角色扮演。”亚纪简单解释，“之前几名死者都穿着这种衣服。你们再看广田光男。”

　　“他的衣服……”佐藤警官凑近细看，一下子明白了，“他身上这披肩确实像是cos服。还有这头发……”她戴上手套轻轻一拽，那扎眼的银色头发直接被她拎了起来，原来那只是银色的假发。

　　“所以，所有死者都是cosplay爱好者？”高木警官思索，“这就是凶手选择目标的标准吗？”

　　目暮警官点点头，几天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一些。

　　“那么，就以这一点作为我们的调查方向。”

　　…………

　　“等鉴定结果？”听说了这件案子的柯南放学后就来到博士家，想向亚纪打听消息，却扑了个空。

　　“她说实验室的鉴定结果最早也要晚上才能出来。”明美给他端来红茶和点心，“所以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我本来还想问问情况呢。”

　　“那你打给她问问？”明美说，“不过她有没有时间告诉你就不好说了。”

　　“……所以说，你这个侦探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亚纪正在查死者的cos服的购买渠道，“好吧，我从头给你讲。”

　　五天前的清晨，刚刚下了一夜的雪，道路又变成一片银白。一大早，负责除雪作业的岸田先生就开着除雪车驶上了街道。他负责的区域在杯户公园周边。当他把除雪车开到工作地点时，无意间发现公园中的一棵树下似乎坐着一个人。

　　这大冷天，谁会坐在这里？不会是喝醉的酒鬼在这里睡着了吧？那可不得了，这天气会冻死人的！于是岸田先生拎起车上的毛毯跑了过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穿着绿色裙子、戴绿色假发的年轻女人，双手被一条绿色腰带绑在身前，在她身体正面是一大片早已干涸的血迹，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岸田先生强忍着恐惧靠近两步，伸手推了推那女人的肩膀，女人的身体晃了一下，砰地一声倒在雪地上，绿色的假发上一片暗红色让岸田先生再也无法承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后来，附近经过的司机听到喊声报了警。”亚纪一边翻着网页一边说，“调查结果是，死者名叫中岛纪子，28岁，是杯户町一家诊所的医生。死因是被子弹击中后脑造成严重颅脑损伤，但是在她的腹部还有一处枪伤，与致死的那颗子弹来自同一把柯尔特M1911。此外，她的手臂上还有很多防卫伤。”

　　“这么看来，那应该是凶手第一次作案，因为没有经验，攻击死者时遭到反抗，所以先朝死者腹部开一枪使死者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将死者的双手绑起来，再朝着死者的后脑开枪。”

　　“第二起事件发生在三天前。”亚纪接着说，“案发地点在米花站后面的小巷里。死者藤田美纱和玉井绫，都是21岁，南洋大学学生，案发时都穿着洋装风格的cos服。藤田美纱死亡时双手反绑，致命伤在后脑，没有反抗痕迹，而玉井绫虽然也被绑住，但手臂和腿部都有防卫伤，而且绑住她双手的不是凶手杀害其他人时使用的尼龙绳，而是玉井绫自己的鞋带。另外，藤田美纱是先被麻药迷晕才被杀害的，我们在她的血液中验出了乙醚，而玉井绫没有吸入麻药的迹象。”

　　“凶手第二次行凶，有了经验，为了防止被害人反抗，就先让被害人吸入麻药，让被害人失去行动能力再杀了她。”柯南分析，“但是大概因为行凶过程被玉井小姐看到，所以凶手杀人灭口，但是因为是意料之外的事，所以遭到了反抗。”

　　“我们也是这么推测的。”亚纪把网页链接复制下来发给科搜研的研究员，让他们帮忙做比对，“第三起案件发生在昨天，地点是杯户町，提无津川旁边的仓库。死者上杉文代，30岁，在一家名叫月亮船的酒吧做驻唱歌手。另一名死者中村明日香，19岁，米花大学学生。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没有查到，但是两个人都是被凶手很严谨地杀害了，而且符合我发现的死者的共同点，所以我觉得，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凶手的目标，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在同一天杀死两个目标，我很不理解。”

　　“你说死者的共同点？”

　　“是穿着。所有死者都穿着cos服。”

　　“原来如此。”柯南说，“难道穿cos服的女人对凶手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那今天的案件呢？”

　　“最后一起发生在今天凌晨。地点在米花公园，死者广田光男，25岁，米花大学研究生。这次，也是没有丝毫的反抗痕迹。死者戴着假发，穿着类似吸血鬼的服饰。”

　　“广田光男……男性？”柯南一愣，“之前死者都是女性，怎么这次就变成男性了？而且凶手这次作案距离上一次只有大概24小时……”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迷茫。”亚纪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要说是连环杀手，他每次作案都有与前一次不同的地方，这实在不像连环杀手的套路。”

　　“每次都不一样……”柯南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并不是同一个凶手呢？”

　　“我不是没怀疑过。”亚纪戴上眼镜翻开手边的文件，“但是凶器一直都是同一把枪，而且用来捆绑死者的尼龙绳也确认是完全相同的材质。而且每个案发现场都打扫得非常干净，脚印、指纹、毛发、血液、皮屑……能想到的可能指向凶手的物证通通都没有。要说是不同的人做的……我很难相信。”

　　“发现尸体的地点都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是。”亚纪说，“根据现场的痕迹可以确认，死者都没有被远距离搬动过，最多也就移动个十米二十米。以防万一我们以陈尸地点为中心搜索了半径一百米的范围，没有发现搬运或是拖拽的痕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咔哒，咔哒……

　　男人轻轻按着水性笔，盯着眼前打着叉的照片。

　　自己的行动还真是意外不断啊，好在都解决了，没给警察留下什么线索。

　　那么，可以准备去找下一个猎物了……

　　（2019-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