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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是周源去拿了扫把过来，细心全部扫在一起了，用铲子倒进垃圾桶里，然后去换拖把，慢慢擦拭干净，屋里的白色地板并不难清洁。整个过程中肇事的女人都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却是袖手旁观，虽然表情是愧疚的不好意思的，但就是双手交叠在腹前淑女般侍立，碍着了就后退侧移一点，等一切搞定，周源回到客厅，她看向周源的眼里才出现另外色彩，是感激之色。也仅仅于此？周源不无恶趣味的想，如果自己不动手那这堆碎玻璃她会如何处理，是拿化学药剂融掉，还是发明什么机器防止以后再发生此种杯具？

　　“谢谢你。”女人好半天才挤出这句话。这是她从失手摔了杯子后说的第一句，但总比冷漠不言要好上万倍，周源觉得甚至可以为此笑起来。周源以往很难理解一个冰冷女人的融化，此时此刻得偿所愿，的确充满成就感。

　　客套一阵，女人的交际笨拙而羞涩，被问及名字，就像小学生写作文一样说：“我叫蒋青英，原本我父亲以为会是男孩，所以想了个男孩的名字。”

　　周源觉得蒋青英的智商是绝对没问题的，可能甚至远超常人，却实实在在是个书呆子，除了学习好就什么也不懂，很多人小时候学习差都会这样安慰自己，周源心中洒然一笑。视线回到蒋青英脸上，那里还残留着苦恼，天知道她苦恼的是摔了杯子还是丢了人，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与周源隔着个位置。人们通常在大沙发旁边摆些小沙发方便聊天，可是这里除了这张沙发就没别的地方可以坐了。

　　倒是有一小盆鲜艳的绿萝被放在窗台上伸展，叶面光洁翠绿，给这个空间平添很多生命力，只是冬天都快到了，今年又特别冷些。想到活力，周源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是觉得沉闷腐朽，仅仅是蒋青英一个人是不会有那么大威力的——这个客厅居然没有电视！难道蒋青英把电视放在卧室，抑或是用电脑取代了电视？

　　再次证明，这里真的是几乎没人会来往。

　　周源看着蒋青英无辜的脸庞，还真是可怜，也许朋友都没一个。但她能交到朋友才是奇怪了，现在刚坐下来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她又开始不理人了，望着天花板发呆，怔怔出神的仿佛是站在那块黑板前，思考什么深奥问题。

　　当机了？

　　重启了？

　　如果是科幻，这时候她眼里会不会冒出数字显示启动百分比呢？周源想要摘掉蒋青英眼镜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等了会儿，估计一时半会她不会回过神来，周源便走去窗边，这里位处楼层的中上，空气很好，也似乎远离了城市的喧闹，天空触手可及。遥遥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行人匆匆，附近的那所江海大学历史悠久，成立于江海市未蓬勃发展前，如今老学区已经是市中心的一个标志，连教职工都能安排分配到这种小区，还真罕见的财大气粗。

　　“别碰它！”

　　耳边听到蒋青英的惊叫，周源回头时那腾腾腾的脚步声就临近跟前了，女人伸手把他与窗台隔离开，接着他才知道是在喊他别碰那盆绿萝。

　　这小小一盆，虽然可爱娇嫩，但总不会一碰就碎吧。

　　蒋青英眼睛扫视了几眼绿萝就立刻转到周源身上，欲言又止，恐怕是组织不了语言表达，毕竟眼前的人刚才还实实在在帮了自己，与邻家大妈送拖鞋不同，摔了那只水杯她更感同身受。“别碰它。”女人把话重复了一次，吐字清晰干脆。

　　周源无奈地耸耸肩膀，说：“我只是看看外面的风景。”

　　“哦。”蒋青英点点头，就是相信了。

　　周源坐回沙发，蒋青英还在照料窗台上小小的盆栽，又是擦拭又是喷水，最后无可挑剔了，才坐回来。周源不得不立刻找来话题：“蒋小姐，你要出租的房间我非常喜欢，请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暂时还没有。”蒋青英眨眨眼睛。

　　周源又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现在就可以。”蒋青英还是眨眨眼睛，好像脑子里在检查但又没发现问题。

　　周源对此习以为常了，再询问了几句，这租房的事情算是定下来，心情蛮愉快的，然后看到蒋青英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眼睛单纯地看着周源。她想干嘛？周源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了一会没见动静，女人干脆说道：“给定金我。”

　　这边什么都没得呢，就要先给定金？周源稍稍皱眉，可蒋青英那双眼睛实在太没有犯罪感，手心白里透红，嫩得从没干过重活。给还是不给？而且连给多少都没说。

　　“定金二百五十。”女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补充。周源更郁闷了，这数字不是好彩头啊！你在暗讽什么吗女士？

　　手又往前伸了一点。

　　居然开始咄咄逼人，周源仔细观察她的眼眸，那里丁点浮动都没有出现。一咬牙，从口袋里摸出所有钱：“今天过来没有带太多，只有一百八十八块钱。”

　　“定金不能少。”女人说，看着那叠散碎小钱，眨眨眼睛，然后补充道，“我可以借给你六十二块钱，定金在你退房时会还给你。”

　　周源哭笑不得，被人当可怜施舍了，不过蒋青英越来越不像坏人，姑且信一回也心安理得。把钱都奉上，女人在茶几上一张一张放下，笨拙地数完，兀自点头确认，然后看向周源。

　　又想做什么？周源情不自禁向后缩。

　　几秒钟后，蒋青英才开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明天。”周源说，拿出纸笔写下自己落脚的旅馆交给她。

　　蒋青英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说道：“明天什么时候？”

　　“应该在早上。”周源早就想好了。

　　女人眨眨眼睛，脑子里估计在扫描，随后说：“明天我只有下午一点半到两点在家，你可要这个时候过来吗？”

　　“啊...”周源嘴都大了。

　　然而蒋青英沉默几秒后突然伸手进口袋里，把一串钥匙举到膛目结舌的周源面前，一如既往很干脆地说：“我把钥匙给你，明天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还给我。”

　　“我——”周源郁闷地双手比划着组织语言，最终服输道，“你给我门口和房间钥匙就行了。”

　　“会乱的。”女人说。

　　周源的思想僵持了下立刻接过钥匙不住点头点头再点头：“好的。”

　　“不要偷东西不要搞坏东西不要乱摆弄这里的东西。”女人补充道。

　　“yes，madam！”

　　蒋青英疑惑地看着这个嘴里突然吐出这句话的男人，然后收回手端正坐着，眼睛落在茶几上，莫名又没动静了。周源玩弄手里的钥匙，上面可是各式各样的，必然对应各自的锁头，一个正常家庭的钥匙数量大概就是这些了，蒋青英还真放心交给刚认识的陌生人。

　　“那，谢谢了，我要告辞了。”周源试探地说道。

　　女人哦了一声，连扭头看一眼都没空。

　　打开门，隔壁大妈不知是正巧还是不巧的从门口经过，视线越过周源朝里头张望了下，随即热情笑道：“小伙子要走了？”

　　“嗯，明天再来。”周源反手就把门拉上。

　　“明天可以到阿姨家里来吃个饭啊，远亲不如近邻嘛。”大妈热情非常。

　　周源笑着答应：“有空一定去尝尝阿姨的手艺！”

　　“就这么说定啦！”大妈一搓手，很是得意。周源微笑一路应承，直到走进电梯关上了门。

　　走到大街上,夕阳还未下去路灯就已经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