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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歧路

从高达开始 铃之雫.QD 9639 2024-04-03 17:37

  

  

  

  

  

  

  

  

  清澈的下弦月,躺在世界的身后,却将人间的轮廓勾勒得清清楚楚。一半窗是月、一半窗是山。

  刹那倒了一杯热水放在玛丽娜的面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玻璃杯与红木桌的碰撞声惊醒了恍惚中的她。

  “谢谢……”

  那双疲倦的眼睛不再能够冷静地审视身周,只注视着杯中清水荡漾的纹理与腾起的热气。

  “为什么能够允许我们的自由行动?”她突然抬头问,“我们是敌军吧?就这样放任我们在这里游荡,真的好吗?”

  刹那用手指着她手腕上的的个人终端,耐心地讲解:

  “这就是监管。在它的上面加载了特级监察程式,坐标、心跳、重力变动等数据都会报告上去。这个基地是被程式控制的。隔音系统使得你的敲门声并不会传给我,相反是由程式判定了你可以进入这里,才通过扬声器拟造出敲门声并发送简讯告诉我你来了。然后接受我的指令、自动打开了门。”

  这种设计在这个时代也少量有所采用,玛丽娜大致听懂了,只能黯然回应道:

  “原来如此。”

  刹那正色道:

  “我说这些,正是为了让你不要介怀。但若要问起你们是敌军吗?我并不那么觉得。这世上原本就是没有那么多敌人的。”

  真正的敌人只有一种——根本利益的冲突者。

  其他一切敌人要么是虚假的、要么是被欺骗的。

  即使是真正的敌人,只要调和了利益的冲突,那么也可以不作为敌人而存在。

  在过去的时代所不可能的调和,在现在并不是不可能的,而在未来更有着无限的希望。

  玛丽娜静静地端详这孩子的神情,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以手掩面,止住笑容后才说:

  “对不起,这是我无礼了。刹那先生明明是个孩子、却很……成熟、也很强大。我说的强大并非是指身体力量,而是坚韧……。这一天不到的经历却像是在梦中一样……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理解却无能为力的事情更多。真是难以想象……被Raiser俘虏却可以这样做到Raiser的发起人面前讲话,而Raiser的发起人却还是个孩子。”

  她又意思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赶紧解释道:

  “这不是看轻年龄……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让我……”

  说着,她的舌头便打了结似的,难以描绘自己的感受。

  “而是什么?天才、超人亦或是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

  天使或是天上人?

  这就是玛丽娜心中隐约的连她都说不清楚的怀疑。

  是的,一切的异常倘若是天使或者天上人所做、那么也就不是异常了。

  “我不是哦,玛丽娜·伊士麦。我不是天使、也不是什么天上人,我只是一个在地上期待未来并为未来奋斗的人类。”

  他认真地注视这个少女。

  每个孩子向来是有一种不染尘俗之美的。

  玛丽娜不知道自己所看到是否是这种美,只知道确实她看到了一种无瑕的纯真,好似幽深林间那清澈溪流下坚韧而干净的岩石,又像是深邃太空之中默默燃烧着的星星。

  那无疑是一种美丽。

  “刹那先生曾经是个少年兵吗?”

  她问。

  “是的,很小的时候就是了。”

  他答。

  “可是现在刹那先生也才十岁左右的样子。”

  她说着,竟有些不确定。

  因为刹那远超其外表的心智反而扭曲玛丽娜心中固有的观念……那将心智与年龄与阅历挂钩的尺。

  “很小的时候,是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吧。”

  他回想着,答道。

  他确实具有完全记忆的能力。可那个时间段实在太早,早到他的认知能力还没有发育到可以明晰外界万象的程度,于是只留下了古怪而荒诞的异景。

  “为什么成为了少年兵呢?”

  她问。

  “因为那天很冷、很饿,因为想要活下去。”

  他答。

  一时静谧、隐约风鸣、凄切虫声。沙海若明镜,在这块转动着的大地上摇摆,就着天上月变得银晃晃一片、寂寥而野蛮。

  手心中的玻璃杯也渐渐失去了温度,她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想要冷却心头躁动的情感。

  刹那接着说:

  “一个男人就借着你们的神告诉了我所谓天堂与所谓幸福的样子,我就懵懂地加入了KPSA。可是啊,越是成长,越让我悲叹这样的一个真理——在这世界的尽头,并没有神的存在,也没有神存在的任何位置!”

  少女无法再与这个孩子对视。

  那双辰星般的双眼越是注视,就越是发现星星正是一个个宏伟的太阳,巨大可怖、压得她难以呼吸

  这时年龄的幼小反倒将话语之中的事实变得更为高大。

  他身上所承担的东西让这个王室的少女感到了畏惧。

  人间的星星之上,跃动的光火正是人类苦难的重量。

  无限严肃、容不得任何轻佻,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聊天问好。

  他又说:

  “但是已经结束了,玛丽娜·伊士麦。不用担心,我已经不再是少年兵了。KPSA由我、由Raiser亲手消灭了。”

  “可是你还在战斗啊!”她听后,更加激动地反问,“为何你还要继续战斗呢?”

  明亮的灯光将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根睫毛还有他的眼睛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毫不犹豫,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受苦的人们啊!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得不到幸福的人们啊!”

  多么幼稚的话语……可是这个孩子显然是信以为真,并确实是因此而在不断地行动着、致力于人类的幸福。

  多么古怪的事情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多么疯狂的事情啊!

  玛丽娜突然想要尽情地哭泣,又忍不住地在微笑。

  她将水一饮而尽,却呛住了,咳了好几声,也掩饰不住心中雀跃的感情。

  “原来如此,我可以安心睡觉了!晚安,刹那先生。”

  刹那猜不透玛丽娜的变化何来,只是茫然地回应道:

  “晚安,玛丽娜·伊士麦。”

  不知不觉,他也在向这时的玛丽娜倾诉自己。

  玛丽娜步子轻快地走了,正当打开门的瞬间——

  “席琳!”

  “公主?”

  席琳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开门的玛丽娜撞见。

  “席琳,你要找刹那先生做什么?”

  席琳面露挣扎之色,最后下定了决心说:

  “可以等我一下吗?”

  刹那看到席琳在门外,也有些惊诧。

  席琳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坐在玛丽娜坐过的沙发上。

  “席琳·巴弗提亚尔?你是要做什么?”

  他问。

  “Quanta先生,请问我可以加入Raiser吗?”

  她望着刹那说道,一副认真的表情。

  “可以,Raiser欢迎任何人。我可以先问一下你为何要加入Raiser吗?之前的作战会议,你作为情报提供者也参加了一段时间,Raiser以及诚英市正岌岌可危。我们并不会胁迫你们做什么,你要是加入了我们,就是天然的反叛者。你在阿扎迪斯坦王国的亲人也……”

  “我已经死了!”席琳没等刹那说完,就突然高声打断了刹那。

  这一天下来,她早猜到了刹那性格好,才敢于这样高声打断。刹那也知道她现在的内心并不宁静,也不出声,就等着她说话。

  席琳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眼眶,再戴上,双睛仿佛清明了许多。

  她深呼吸一口气,才吐出来,说,“原来的席琳·巴弗提亚尔已经死在了Raiser对阿扎迪斯坦的袭击之中,现在的我是个叫做席琳·巴弗提亚尔同名的另一个人。原来的那个席琳很不幸地,在阿扎迪斯坦王国并没有什么亲人,一直是个孤儿,在王宫里被作为侍从而抚养……”

  她正要继续说,又突然觉得自己向一个孩子倾诉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即使这个孩子不同寻常。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道:

  “这个席琳的故事是那样的单调乏味,实在没什么可提的,她的死亡就像她的一生一样无趣。多数人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又怪异、又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是不是?死了,也没谁会记住,像是尘土一样被风一吹也就散了。”

  刹那终于出声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哦,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很有价值的事情,也许不总是像所谓的英雄们那么耀眼。可倘若没有他们作为土壤与阳光,那些所谓的‘英雄们’也是决计闪耀不起来,开不出任何灿烂的花。是每个人、每个人都参与到了世界与历史之中。席琳·巴弗提亚尔,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

  一个十岁的孩子说着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年轻,也是够怪异的事情了。

  席琳并不反驳刹那的言论,只是看向窗外的夜空、那明亮的下弦月。

  这白银的天弓落入她的瞳孔中,明亮得像是回忆里的烟火,直冲进了她的心里,被她的感情塑造成她的样子。

  “可是啊,Quanta先生,原来的席琳确实已经死了,死在了灰暗得见不到光芒、既没有土壤也没有阳光的世界里,但是新的同名的席琳是幸运的,她见到了一个平等的、可以让人自由发展的充满阳光的新世界,即使这个世界被战火包裹,有着毁灭的危机,她也觉得这是美丽的,是可以一试的。”

  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惧。

  “明明那个席琳作为公主亲信的生活也不错,这样说是不是很滑稽呢?”

  她又自嘲道。

  提耶利亚会如何处理这一切呢?或者安排谁来处理这一切呢?刹那突然想到这件事情,终没有打开通信。

  “你来到这里的时日还短。我希望你可以更郑重地思考,不要做出令自己的后悔的决定。”

  辰星远远地在天上好像可以找到了。

  她搜寻着辰星的痕迹,又想到可不就在这里吗?

  席琳没有坚持,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也确实知道自己的观察还不够。

  “Quanta先生,我还会拜访你一次的。”

  “等到那时,无论你的意向是否改变,Raiser都会欢迎你。”

  席琳起身告别,转身出了门。

  门外,玛丽娜还在徘徊。

  “席琳?”

  “玛丽娜。”她有些生疏地叫道。

  “你终于不叫我公主了,我一直说你可以不叫的,没有必要弄得那么礼节。”

  玛丽娜轻轻地笑了,直到她听到……

  “以前的席琳已经死了。”

  “什么?”

  “现在的席琳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想要拥抱它。”

  席琳平静地说。

  原本在玛丽娜心中浮现的不可思议的猜想居然成真,她愣住了。

  黯淡的灯光下,两者都蒙在一片黑暗里,互相看不清晰互相的表情。

  这样也好,不直接知道对面的心,也能减少一点悲伤。

  席琳想着。

  “以前的席琳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玛丽娜,你还是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以后你要自己多注意、多了解、多观察。”

  说罢,席琳转身就欲走开——

  她被玛丽娜抱住了。

  “并不哦,并不哦!假如原来的席琳死了,至少有一个笨拙的女孩会为之哭泣。但是……但是……假如新的席琳想要追寻自己的梦想,那个笨拙的傻瓜也绝不会阻拦!”

  她们都没有哭泣。

  这不是值得用哭泣来悲伤的事情。

  席琳听到玛丽娜的声音从自己的背上传来。

  “这才一天而已,真是如梦似幻呢。大喜大悲、无法理解的感情,好怪异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我既然见到了光,就想要追逐它。我害怕等待,越是等待,就感觉自己越接近、越接近阿扎迪斯坦那固有的传统的思维……很恐怖、很恐怖!公主!那就是地狱、根本不是神所赐福的圣地。”

  二十岁正是最为飞扬的年纪。

  不了解她的人就无法理解她迅速的抉择。

  她无法忍受那可能的发展。幼时的记忆与他人的未来在她的脑海中搅拌,Raiser则是她看到的一束明亮的光。

  “谢谢以前的陪伴。”

  少女松开双手。

  “阿扎迪斯坦王国是个死牢笼,一起离开吧,玛丽娜,你也也该知道吗?那个被宗教的男性支配的世界一层不变……改革派、保守派,不都是一样的吗?那是绝不会有未来的地方。冒险吧!就像是幼时的约定,一场离开阿扎迪斯坦的大冒险——”

  “可是啊,席琳,玛丽娜作为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是绝不会抛弃她的国家。但不论在哪里,玛丽娜一定会祝福她的挚友席琳能够寻觅到属于席琳的道路与幸福。”

  带着哭腔,却并不哭泣。

  黯淡的灯光,看不见的表情,无法捉摸的心情——

  渴望知道她的心情,但再回首、玛丽娜已经在黑暗中离去了。

  玛丽娜没有回头。

  这是属于十七岁少女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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