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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钻闲妻 楔子

刁钻闲妻 华甄 4546 2024-04-03 01:37

  南梁都城建康,山明水秀,占尽舟楫之利,以「贡使商旅,方舟万计」而闻名天下。当冼碧箩跟随夫君从峰峦雄峻的岭南,一路翻山越岭,横波踏浪进入秦淮河后,她被眼前的繁华美丽迷住了。

  「吓,这里船美山美水也美,就连女人都长得像仙女似的!」

  「你看,那个唱歌的漂亮姑娘正朝我们这边张望呢!」

  趴在舷窗边,她眺望着远处异彩浮空的城市和河面上玲珑精致、绣纹雕花的船舫,不时发出兴奋的欢叫。

  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从舱外走入的董浩,脸上漾起欣慰的笑容。

  由于担心受「天雷掌」重创后尚未康复的她承受不住舟车之苦,他特意放慢了行程。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今天就要结束了,她虽然看起来略显疲惫,但气色还不错,等回到家,他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

  想到家,他的心情有点激动,目光不由得越过舷窗,投向岸边那繁华的都市。

  在离开罗州前,他分别写了信给母亲和总管,请驿站快马送回京城。他相信他们早就收到他的信了。娘一定能谅解他先斩后奏,擅自娶妻的举动,也相信青儿会按照他信中的吩咐做好安排。

  此番归来,他不再是离群的孤雁,不再怀着陰郁的心情。有娇妻陪伴,有爱情滋润,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安定的生活和温暖的家。

  视线再次转到带给他这种变化的小人儿身上,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满足。

  他为她新添置的衣裙十分合身,虽然汉服端庄的衣领遮住了她秀丽的颈子,长长的衣襬藏住了她动人的肌肤,但那杏黄色衣裙完美地烘托着她红润的娇颜和乌黑的秀发,使她的眼眸散发出晴空般的色彩,而那系在衣裙外的衣带更加凸显了她纤细动人的腰肢,让他忍不住想搂住那里,亲近她,赞美她……

  「那是迎亲的花船吗?」她突然回头望着他,神色中充满惊奇。

  他走近,用手整理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回答道:「不是。」

  「那它干嘛装饰得那么漂亮?」他过于简单的回答让她皱起了鼻子。

  「因为它要招徕更多的顾客上船游览秦淮河。」董浩往外瞟了一眼,快速转移话题。「船就要靠岸了,妳要不要收拾一下东西?」

  她的注意力立刻从窗外转到他的身上。「你是说马上就要到你家了吗?」

  「是我们的家。」看到她焦虑的样子,他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子。「没错,很快妳就会看到妳的婆婆和董府的人。」

  「那、那我这样可以吗?也许我应该梳头更衣?」她慌忙起身,模模头发,再扯扯衣服,担心地问。

  他拉住她的手,笑道:「没必要,妳这个样子很美,我喜欢。」

  「真的吗?」她抬头看着他。「我不会丢你的脸吧?」

  「别皱眉。」柔柔她发白的脸蛋,他宽慰道:「妳永远不会让我丢脸。」

  他的安慰确实抚平了她的焦虑,紧蹙的双眉松开,她露出笑容。「那样我就放心了,我可不希望一见面就被婆婆嫌弃。」

  「不会的。」他将她搂至胸前,又不无忧虑地提醒道:「我告诉过妳,娘个性强硬,不久前又大病了一场,可能脾气不大好,妳要多体谅她。」

  「还说我,看看现在皱眉的人是谁?」这次换她为他柔平眉峰。「她是你的亲娘,我当然会体谅她。」

  他亲吻她,低声说:「妳有一颗慈悲的心,请保持住,也许我会需要它。」

  她似乎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可当他炽热的嘴再次攫住她的唇时,她的理智宛如阳光下的薄冰迅速融化了。

  不久后,他们踏上了码头,迎接他们的场面并不像碧箩想的那么隆重,既无迎新娘的喜庆场面,也没有花轿喜乐等待,甚至连侍女都没有一个,唯有一乘素雅小轿和几个仆人站在眼前。不过令她印象深刻的是,这些仆人个个都昂首挺胸,衣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来自大户人家。

  「碧箩,这位是墨叔,府上的总管,也是教我做生意的师傅。」董浩对此等迎接场面似乎也有点诧异,神情紧绷地为她介绍站在众人前、目光犀利的男子。

  「大少爷客气了,能为大少爷效力是此生幸事。」总管面带笑容地回应,双目却打量着碧箩。

  碧箩觉得他的笑容十分勉强,目光中带着让她无法理解的敌意。

  为什么会这样?她纳闷地想: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为何恨我?

  见她在自己不算友善的注视中并不慌张退缩,反而瞪着那双美丽而疑惑的黑眸看着他,阅历丰富的墨总管目光微敛,垂下眼谦卑地说:「因老夫人卧病在床,府中喜事从简,仅奴才前来迎接少爷少夫人,请少夫人上轿。」

  他的解释让董浩略微放松,碧箩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在他示意她上轿时才忙不迭地说:「我不累,我还是跟大家一起走吧。」

  「不行,人越围越多,我可不想让妳成为展示品。」董浩猿臂一展,将她抱起放进已经敞开帘子的轿内。

  他的动作很快,碧箩来不及反对,轿帘就被他放下了。

  宽敞的轿内比轿外看到的更为华丽舒适,靠在软椅上,她掀起窗帘往外看,果真发现不少路人围在轿子周围,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她忙放下帘子。

  轿子迅速起动。与她过去坐过的滑竿、小轿比,这顶轿子更平稳舒服,可她仍被墨总管的眼神所困扰。她想告诉董浩,却看不到他,只能从时高时低的说话声中得知,他正与总管走在轿后,从模糊的声音里,她听出他很不高兴。

  他为何生气?她担忧地想,自从离开岭南,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现在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轿帘,她却觉得他离她很远。

  唉,又不是见不到他了,干嘛如此心神不宁?她暗自嘲笑自己,再次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繁华的街景和人群吸引了她,她很快忘记了总管陰鸷的眼神、董浩气恼的语调和自己心中的不安。

  京城与良德大不相同,不仅街道宽敞整洁,热闹非凡,而且重楼迭宇,店铺相连,摊贩沿街摆开,琳琅满目的货物让人目不暇给。

  可惜还没等她看够,轿子就转入一座有高墙相护、飞檐翘翼的院落,心知这就是她今后的「家」,她心中竟生出一种陌生感和焦虑感。

  不过,当轿子停下,董浩拉开轿帘对她伸出手时,她的心安稳了,他没有不高兴,他看着她的眼睛仍然充满快乐,她微笑着将双手递给他。

  「浩哥哥!」

  就在她的指尖刚碰到他时,一声娇脆的呼唤中,那只能消除她不安的手被拉走了。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青衫罗裙,长相秀美的年轻女人正拉着董浩往里急走,她说话的语速极快,她听不明白。

  「墨叔,照顾她!」董浩只匆忙说了一句,就被女人拉走了。

  「董浩去哪里?」她问接替董浩扶她下轿的总管。

  总管平静地说:「大少夫人带大少爷去见老夫人。」

  「大少夫人?!」碧箩懵了。「谁是大少夫人?」

  墨总管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等她站稳,即召来一个侍女。「妳照顾少夫人进去。」而他自己则忙着指挥下人把她和董浩的行李搬到后院。

  少夫人?他是如此称呼自己的,而那个女人……

  看着冷漠的总管离去,碧箩抓住向她走来的婢女。「谁是大少夫人?」

  「就是叫走大少爷的那个……」她的手指冰凉,那婢女惊慌地想挣月兑她的手。

  可她无意放开亟欲逃开的婢女,急切地问:「董浩?董浩有夫人?」

  「哎哟,好痛,放开我……」婢女哀求。

  「那就告诉我实话!」她更用力地抓住她,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内心骤然出现的空洞。

  「碧箩!」

  董浩的声音传来,她放开婢女,转向他。「那个女人是谁?」

  「娘病了,我们先去见娘……」

  心里被疑惑填满,她没注意到他眼底的陰影,厉声道:「告诉我,她是谁?」

  「她叫柳青儿,以后我会仔细告诉妳,娘病了,快跟我进去。」董浩拉着她想走,但被她用力甩开,并往后退开。

  「柳青儿?她是你的夫人吗?」她看着他的眼睛,渴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碧箩……」她的脸色好苍白,和不久前在船上的光彩照人相比,形同二人。

  「说实话!」他的犹豫像一把刀刺入她的心脏。

  「名义上是。」他黯然答道,目光中那抹愧疚感更加撕裂了她的心。

  他有夫人?他早有夫人!

  看着那双总是自信而风趣,此刻却布满陰霾的眼睛,她觉得天地塌陷,而她正置身于无处可逃的绝境中。过去那些快乐而幸福的日子,充满了讥讽意味的出现在她脑海中,他欺骗了她,而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得到的是他不真实的爱。

  「浩哥哥,娘晕过去了!墨叔,快去请郎中!」

  年轻女子宛若一道青烟飘过碧箩眼前,令她两眼发黑,而身边所有的人顿时忙碌起来,董浩再次被拖离她的身边。

  「妳先去休息,我马上去找妳。」这是他匆匆留下的话,而那对她毫无意义。

  董浩,她的大笨熊,她以为只属于她的夫君居然家里早有娇妻,那她算什么?

  无视身边纷乱的脚步,她转身,往身后的大门走去。

  高耸的大门外即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叫,知道是婢女和守门的仆人想阻止她,但她没有停步,反而加快脚步往远处竖着船桅的码头跑。

  她要离开这里,回家去!这里的人不喜欢她,她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

  她心情混乱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越过一条条街道,对身边繁荣的市集再也没了兴趣。她胸口发痛,眼睛发涩,双腿似有千斤重,但她仍用力往前跑,她要找船,要回家,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别让他跑掉!」

  「扭断他的手,看他还敢不敢用飞镖反抗!」

  通往码头的小径上,一群年轻人在打架,惹得过往行人纷纷躲避。

  看到几个街头混混正将一个瘦小男孩压在地上殴打时,碧箩心烦地大吼:「走开,别挡路!」

  没人理睬,只有地上男孩发出的抗议声,这可惹恼了气头上的她。

  可恶,京城竟如此……如此狗屎!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孩子,就像堂堂董家大少爷欺负她这种无知女孩一样,简直是可恶!可耻!可恨!

  她忿然想着,抄起路边的木棒,一声不吭地往那些男人劈头就打去。

  「啊唷,该死的,哪里来的泼辣货?」

  「老天爷,这个女人疯了!」

  都说不怕要命的,就怕不要命的,那几个混混被她一番毫无理性的狂冲猛打吓傻了,一个个惊叫着逃离她的进攻,可杀红了眼的她岂肯放过他们?

  「站住!姑女乃女乃还没玩够,你们敢跑?」她怒喝一声追了过去,那个先前处于下风的男孩也立刻跟着她杀了过去。

  可是,一马当先的碧箩忽然落入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中,她大声抗议,用力地反击,却仍被那股力量卷起,带离了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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