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心向缘
外面依旧下着雨,店门前的地面上积着厚厚的水河,楚缘打量着那些穿着蓑衣的随从们,一共有十来个,个个步伐稳健,一看便知身手不凡。她收回视线,恰好见傻姑在门槛处玩着丢石子,心中忽然感到一股凄凉,便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给她,傻姑接过,随手就仍在桌上。
楚缘微笑道,“你若是饿了,就拿银子去买吃的。”
傻姑似懂非懂,只是咧嘴在笑。
李玄奕似乎一怔,目光在楚缘后背上定了定,此刻的她娇如春花,明明弱极,却对这个傻姑还是不忘怜悯,施以恩惠。
楚缘转过身来,便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杯水解不了涸辙之鱼,万物蜉蝣,朝生暮死,怎奈我见着了。”
李玄奕不作答,扭头命人拿来两件蓑衣,分别披在楚缘和自己的身上,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出了酒楼。
杜弘见李玄奕抱着楚缘走来,连忙掀开车帘,让他们上车:“昨日二皇子接到皇上的圣旨后,连夜带人从寒香寺赶去了寒香镇,落榻在县守府邸,今日一早便又赶去了白鹭江,但并未查到任何线索。”
车帘落下,车内一片干松,雨水都被挡在了车厢外。
李玄奕淡淡的“嗯”一声,吩咐启程。
杜弘一挥长鞭,马车离开了酒楼,随行的护卫策马跟在后面。一行人冒雨前行,悄悄出了寒香镇。刚走不远,便察觉身后有二皇子的人在跟着,在李玄奕的吩咐下,杜弘在一个分叉路口处,择了其中一条偏僻的山林小道而去。随后的护卫挥剑劈倒了几棵树,拦住跟踪上来之人的去路后,就连忙纵马跟上马车。
山色蒙茫,林中寂静,静得只闻到雨打风吹树枝草伏之声与策马急行踩在泥泞里发出的“啪嗒”声。苍劲挺拔的树冠被乌云笼罩着,豆大的雨点儿从树冠上滑落下来,打在脸上,令人忽生冰凉之感。
杜弘抬眸,忽闻一侧树林里骤然传出破空之声,刺破春雨呼啸而来。他目视着丛丛箭矢从林中射出的方向,惊喊一声:“有埋伏!”
进入山林,前方被风雨吹打得哗啦啦作响,楚缘半睡半醒,也凝神警惕着,杜弘的惊声未落,她已经睁开了双眼,见李玄奕猛地拉着她那条未受伤的胳膊,伸手一掌劈开了马车顶棚,连蓑衣带人抱着一跃而起。
转瞬间,那辆马车已被箭矢密密麻麻地刺成了马窝蜂。
李玄奕抽出腰间的宝剑,一边挥剑阻挡箭雨,一边抱着楚缘,稳稳地落了地。
马匹嘶鸣声中,杜弘一行人已翻身下马,就地滚入山路的另一侧,山路草木丛生,箭矢在头顶飞啸而过,道上的马匹中箭而倒,声如闷雷。
“保护小王爷和楚姑娘!”杜弘顺着草木滚了几滚,呐喊一声。
随从们会意,跟着他滚出了箭矢的射击范围,齐齐持剑,跃到李玄奕和楚缘的近旁,对他们做了保护的姿态,护着他们就往林中走。
楚缘环视了眼山雨蒙蒙的树林,心思急转如电,埋伏之人只埋伏在山路一侧,便能料到若是他们未中箭身亡,必定会翻身下马,往另一侧林中躲避,如此一来,他们便会在林中再设埋伏或陷阱,进行击杀。
同样有此顾虑的还有李玄奕,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不可往深处去,小心有诈。”
话音落时,两人同时怔了下,李玄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热,楚缘垂眸看了眼交叠在一起的大小手,默了默,才道:“看来是背后谋划之人,知道你未死,不想让你活着回京,这才一直密切关注方圆动静,早有安排布置。”
“官道早已被二皇子的人布置上了眼线,唯剩这条山路能走,确实是下手最好的地方,”李玄奕敛着眉,微微眯了眯眼,将楚缘紧紧护在一侧,手中的剑横在身前,锐利的眸子盯着林中的动静。
周围的树枝簌簌一动,雨珠飞落,上百人骤然杀出,直逼他们而来,刀刀狠厉,势若猛虎,剑剑走黑,直取命门。
显然,杀手们有备而来,且训练有素,非马匪可比,江湖厮杀,拼的并非两军交战,而是身手、经验和狠辣。但这些护卫亦是经过训练磨练出来的个中高手,可以一敌十,刚杀了个照面,杀手们丝毫近身李玄奕和楚缘的机会。
剑起剑落间,不时有黑衣人倒下,鲜血齐喷,哗啦啦落在草木上,瞬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汇成血河。剑与剑的碰撞,黑衣人们更是杀红了眼,不惧的一波往一波的上。
箭雨停下,那一侧的涌来数百个黑衣蒙面人,手中拿着长剑,将李玄奕及楚缘包围了起来。
杜弘一惊,连忙取出信号弹,发了出去。
有蒙面黑衣人,伺机而动,趁着李玄奕与黑衣人交手的空隙,将目标瞄准了楚缘,齐齐持剑朝她刺去,刀光拂面。楚缘脸色一惊,迅速拔出腰间的软剑,倏然沉闷的“噗”的几声,黑衣人们甚至连叫声都没有,只觉脖颈一凉,整颗头颅就从脖颈的位置,无力地往侧旁挂了过去,扭成一个角度怪异的姿势,矫健的身躯瞬间像条面袋,瘫倒在地上。
温热的血液瞬间从脖颈处失控般喷洒出来,溅了一地。一个身材瘦高的黑人擦了擦模糊的眼睛,睁眼一看,见那五个同伴已经倒地身亡,溅到自己脸上的,竟是同伴的血。
这仿佛激起了他惯有的杀性,猛地发力向楚缘进攻,剑刚举起,胸口一阵刺痛,楚缘手中的软剑,已划入他的胸腔。他僵了下,便仰面倒地而亡。
楚缘抬头,混乱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亦手执剑柄,剑刃准确地插入蒙面人的两道肋骨中间,猛发力,剑刃深深刺入,透背而出。他神情冷漠,剑所到之处,肚肠流了一地,或是人头滚落,人却未死,世间至惨之象莫过于看着自己肢体分离,却不能立即死去。
她的肩胛伤势未愈,刚动了武,牵动伤口,还淋了点雨,右边的身子已麻到腰间,强忍到此,力气已所剩无几,身子不由晃了晃。
紧随不舍的蒙面黑衣人观步态便看出了此时正是下手的绝佳时机,一个黑衣人疾点树梢,长剑一送,刺破山雨,直指楚缘后背心。
“小姐小心!”杏莲双眸圆睁,惊呼出声。
楚缘眉头微皱,刚要转身,只觉腰间一重,便被人抱着侧身一躲。她面带讶色地仰头,凝视着那张清俊的容颜,心口蓦然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一阵乱跳。
李玄奕并没有时间留意到楚缘的神色,他拧着眉,横臂一挥,那黑衣人腰身忽然“砰”的一声撞上树根,脖颈处血喷如雨,抽搐了下,登时没了气息。
他低头看了楚缘一眼,温声询问道:“可还撑得住?”
楚缘刚想点头回应,身体便瘫软下来,幸亏他手疾眼快,将她捞到怀里,抱了起来,这才没摔倒在地。
此时,树林中闪过数十道黑影,那些人的速度快如闪电数,剑动若如飞花落雨,转瞬间伏杀圈后围的蒙面黑衣人齐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