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心向缘

下赐婚懿旨那日,她看到从宫外传进来的这张画卷,她显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错的,不该这般轻易就下赐婚懿旨,无论容貌还是才情都该选个相得益彰的女子才是。就因这张画卷,可是搅得她昼夜寝室难安,食不下咽,到头来还惹来一腔怒火。

李玄奕接过画卷一看,俊脸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讶色,那**得楚缘来容亲王府后,他便命人将那些告示都销毁了,不曾想竟还有落网之余,落在了太后手里。

他轻咳一声,将画卷揉成一团,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孙儿岂敢糊弄皇祖母,先前她恼了我,孙儿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将她寻回,没想到这些奴才办事如此不力,净寻些画功逊色的画师,待孙儿回了她府,定好好惩戒他们一番。”

言外之意,并非是楚缘其貌不扬,而是那些画师画技拙劣。

程氏凝视着他,起先带着半信半疑的神色,转念一想,她孙儿何曾对他讲过半句虚言,这才眉目微微舒展,又问起日前楚缘出现在永昊赌坊时,他可否知情。

李玄奕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笑了笑,“孙儿也是事后才知道,赌技倒是不错,赢了永昊赌坊几年的盈利。”

“胡闹,我未来的孙媳妇儿,岂能去那等鱼龙混杂之地,简直不成体统。”许是言语过于急促,话语未了,她便有些气不顺地咳嗽起来。

李玄奕忙放下茶盏,登时上前,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背以便顺气。

少顷,待程氏止了咳嗽,李玄奕容色平和,劝慰道,“皇祖母您不必动怒的,那不过是她在还未与我有婚约前所为之事了,倒也无伤大雅。”

太后轻哼一声,颇不赞同:“纵是闺中女子,也不该这般无视闺中礼仪,随性而为。都说贤妻美妾,也要性情和顺,举止沉稳的更好些。哀家身为太后,又是你的祖母,想嫁入皇室宗亲,嫁给我孙儿的女子,岂能目无规矩。若无规矩,哀家便将她搓磨个规矩和模样来。否则,将来如何与你……”

“既然皇祖母想见她,孙儿明日将她送到宫中便是,能得皇祖母您教导规矩,也是她的福气,”李玄奕巧妙地接过话茬。

见他如此表态,程氏心里舒服了些,脸色稍霁,“这样最好,哀家倒是要看看,你选的小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商议既定,李玄奕也不多做逗留,起身告辞,出了德宁宫。

太后开始琢磨着明日该用什么法子先给楚缘一个下马威,再磋磨她的脾性,让她知道要做她李家的孙媳妇儿就该拿出应有的模样来。

李玄奕信步出了皇宫,回想起自那件尴尬事后,已有些时日不曾去过她那儿了,此刻脑中又浮现出她小脸白里泛红,命他速离开,少女羞态十足的模样。他强行将她从脑中驱逐出去,决定将明日进宫一事告知她。

他前脚刚踏入紫云苑,就见春婶神色匆匆地迎了上来,回禀说在两盏茶前,她依照楚缘的吩咐,到厨房备些莲子羹汤,待再回来时,已不见她的踪影,起先以为她嫌在屋中烦闷,到园中透气去了,便寻了过去,终不见其人,便又折回偏房,这才惊觉连婢女和随身包袱也一道不见了,正欲命人前去禀报。

李玄奕当即命杜弘前去查。片刻后,杜弘折返回来禀报说,在西苑一墙角下发现有两名暗哨被放倒了,经检查,是被人从背后击倒,昏死过去的,院墙上还有脚印踩踏过的痕迹。

李玄奕面色一寒,厉声命人即刻去追。

楚缘偷袭倒暗哨,带着婢女翻墙出了容亲王府,向长街急奔而去,回首见容亲王府无人追赶过来,这稍稍放缓速度。

眼见逃跑得仓促,连匹坐骑也来不及准备,杏莲让她稍等片刻,她去去便回。楚缘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忙唤住她道:“如今容亲王府的人恐怕已经察觉到我们逃出来了,很久就会传到李玄奕那儿,若再去买马张罗一番,势必会被他们追上。”

按照她的计划,今日的下一个落脚点就是寒香镇,但从京城到寒香镇方圆四十里地,若代步工具,单靠两条行走,恐怕难以在暮色降临前赶到。

就在这时,长街上的人群轰然散开,楚缘眸光一亮,迅速想到了出城之法,扬起雪白的下巴示意杏莲快看。

杏莲顺着她的指向,转身看了眼身后,对面不远处的车道上,不疾不徐地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脖颈系了一只金黄色的铜铃,车厢前悬着帷幔,车身鎏金雕花,唯见一瘦黄的驭人端着于前,四周并无护驾随从,但马车上挂着的丞相府的标牌格外引人注目,一望便知,里面坐着的人若不是丞相,那便是丞相的家眷了。她恍然顿悟,看到楚缘一闪身就钻进了那辆马车里,忙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车厢内两名年轻女子并排而坐,一个衣裙华丽,面容姣好,另一个一身侍女打扮。两人见马车内倏然多了两名不速之客,咋惊之下,张嘴欲要喊人,嘴瞬间被人捂住了。气氛静滞片刻,楚缘看着那名被自己捂住嘴的女子,微微一笑:“我们并无伤人之意,只要你们不作声,我们便放开你们,如何?”

那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暗想着她们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进马车,武功定然极高,若真有杀心,恐怕她们早已毙命见阎王了。如此作想,她们也不多作挣扎,不约而同的点头应承。

楚缘和婢女当即松了手。

楚缘目视着身畔的女子,见她一袭春水绿的褶皱襦裙,曼理皓齿,青丝润翡翠,耳坠明月珰,两颊胭脂香粉淡抹,双目晶莹,鬓边步摇熠熠生辉,容貌极美,气质高华,神态端庄。

“这位想必是丞相府的小姐吧?”她道。

高绮雪又点了下头,算是回礼,她同是凝神打量着楚缘,见她浑身散发着清丽脱俗的气息,不似平偷百姓,用听起来镇定的声音回问起她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