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心向缘

楚缘见二人上钩,不由勾唇一笑,替他们二人满了整整一盏酒。

上好的琉璃盏盛着醇香浓郁的液酿,一下子就让燕苒眉眼含笑,端起酒盏,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口,意犹未尽,又端起酒盏,将盏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辛辣融合着酒香入喉,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刚放下酒盏,便察觉到身畔的李琰滴酒未饮,疑惑的看着他。

李琰挠了挠头,道自己若醉熏熏的回宫,唯恐遭陛下罚跪天阶。

燕苒嗤之以鼻:“你到时候偷溜回去不就得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宫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花,何时能瞒得过父皇的双眼,”云琰摇头。

燕苒嗤了一声,嘲笑他胆小如鼠。

男儿大丈夫,如何能让她看轻自己,在楚缘的面前失了颜面,李琰端起酒盏,猛地一口饮下。

楚缘坐于一旁,笑而不语,径直拎着酒壶为他们二人添酒。燕苒亦不甘示弱地端着酒盏,一口气喝尽,小脸一下子红如火烧,她这才放下酒盏,支着脑袋,示意楚缘再给她满上。

楚缘挑了挑眉:“再喝就醉了。”

“本郡主是那么容易醉的人吗?”燕苒不以为然。

楚缘无奈,只能又给她满了一盏。李琰见势,岂甘落下风,亦将空酒盏伸过来,让楚缘也给他满上。

酒过三巡,二人看着醇香的酒液顺着酒壶的壶口,流入酒盏,看着看着,身子一晃,头一歪,齐齐趴在了桌案上。

楚缘动作一顿,放下酒壶,将春婶唤了进来。春婶见倒在桌案上的云琰和燕苒,早已睡死过去的,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楚缘忍不住嘴角一翘:“无事,只是喝醉罢了,还请春婶遣人将他们送回。”

春婶颔首,立即唤来两名仆从,分别扶着醉醺醺不省人事的云琰和燕苒出了紫云西苑。

不出片刻,李琰与燕苒在容亲王府饮酒,一醉不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德宁宫。自几日前,太后程氏给下了赐婚懿旨,次日便得知楚缘已住进了容亲王府,就对这个楚姓女子颇为关注,日夜期盼着能了解多些关于她的情况,甚至见上一见。再不济,让人去容亲王府走一趟,查探一番,她的身子是否真有那么娇弱,连进宫也不能。今日她将任务交给了她的两个孙儿,左顾右盼之下等来的竟是这种消息,程氏登时气恼不已,“这两个孩子怎生一回事,是宫中短了他们吃的还是短了他们喝的了?燕苒那丫头总归是女子,胡闹一些也就罢了。琰儿堂堂皇子,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往后还如何担当重任。”

多年前,八皇子的生母胡婕妤,因与三皇子的母妃不和,下毒暗害了三皇子,后来三皇子的命虽保住了,一条腿却落下了残疾。因为此事,皇帝大发雷霆,赐死了胡婕妤。那年八皇子才三岁,因祸得福过继给了一无所出的柳太妃,连带八皇子的身份也是尊贵的。柳太妃不参与后妃争斗和朝堂的事情,八皇子在她的教导下,自然也就养就了纯良闲散的性情。

张嬷嬷暗叹一口气,忙劝太后息怒,八皇子正值年少时期,一时贪杯,失了分寸也是人之常情。

“话虽如此,仲麟儿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已入朝参政了,”提起她的爱孙李玄奕,程氏既感到骄傲又气闷。

他自小就天资聪颖、且有主张,四岁时还能依她所言,到了七岁,但凡他主意已定,任凭她如何苦口婆心,也断不更改,就连如今小王妃都尚未过门,便开始糊弄起她来。

气氛停滞一瞬,程氏又想起一事,询问张嬷嬷那两孩子是否画下画像,带来了回来。

张嬷嬷摇头,“据容亲王府传出来的消息,当时八皇子和小郡主原有作画之意,后来因受楚姑娘之邀,共饮佳酿,便耽搁住了。”

“好,好一个大胆的楚氏,依哀家看,她就是存心想与哀家作对,”程氏喝厉一声,唤人去将李玄奕请来。

张嬷嬷抬眸看了眼太后阴沉如乌云密布的脸,暗想太后果真气极了,除了将李玄奕喊来怕是寻不到更好令其息怒的方法。她连忙垂首而诺,转身匆匆而去。

张嬷嬷踏出坤宁宫的垂花门,望了一眼天色,一面朝着御书房方向而去,一面祈祷着能遇上,否则再出宫前往容亲王府怕是要多耽误些时辰。沿着高高的宫墙,穿过长长的甬道,她远远就瞅见一抹天青色身影从御书房出来,似乎正准备出宫。她登时一喜,疾步迎了上去,作揖一礼,让他留步。

李玄奕顿下脚步,看了她一眼,见她额上布有薄汗,笑着询问她可是有和要急之事。

张嬷嬷微微喘了口气,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回禀了一遍,说太后命八皇子和小郡主前往容亲王府画一幅楚缘的画像,却被她故意将二人灌醉,太后正气在头上。

李玄奕揉了揉眉心,略带惭愧,近日他因朝务繁忙,疏于给皇祖母请安,而她又是如此的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同时又是个好面子之人。至于那个女子,伊始她就极是抗拒这门婚事,这一切倒是像她敢做出的事儿。只是皇祖母的这腔怒火总要有人来灭。遂,他转道去了德宁宫。

张嬷嬷见势,连忙抬步跟上。

二人踏进祥宫,张嬷嬷上前掀开内殿的珠帘,探着脑袋往里向程氏回禀说奕小王爷已到。

似乎不曾料到来得这般快,程氏愣了下,想到心中有气,便不作声。

李玄奕神色淡淡地踏进坤宁宫,进入内殿,含笑地给她行礼问安:“皇祖母安好。”

“好?哀家不好,哀家险些被你气死了,如何安好?”程氏板起脸来。

李玄奕缓步走到她身畔坐下,温声笑道,“孙儿何曾敢气皇祖母?”

“少在哀家面前装糊涂,”太后怒道。

轻哄的话语并未使得她怒意稍减,李玄奕只好垂眸致歉,好言相哄地让她莫气,一切都是他不好,因一直忙于朝务,疏于问安,让她忧心了。

太后侧首端详他片刻,见他脸上带有些许的倦意,心知为应对西南番邦不平,他没少操持,人看起来,似乎也瘦了一圈,这让她心里倏然泛起了心疼,纵使再生气,岂忍心再责备,反倒劝起他要爱惜保重身体。

眼见她的脸上已无先前的盛怒之色,李玄奕亦是眉眼带着笑意,“那皇祖母可还生孙儿的气?”

太后倏然气笑,抬起手,扇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玄奕仿佛吃痛,嘴里“嘶”了一声,摸了摸头,又笑道:“皇祖母老当益壮。”说罢,祖孙二人竟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气氛和乐融融。

张嬷嬷暗叹还是小王爷有办法,三言两语便将太后哄住了。

半晌,太后终还是问出心存已久的困惑,京中那么多世家名门淑媛,为何非要选了楚家的女儿,让他非给个缘由不可。

李玄奕沉吟半晌,方道,“无论是否在画册中,无非是选个女人为妻罢了,是楚家的,林家的,还是哪家的又有何关系。”

太后皱眉,掏出一卷画卷,面色不愉地质问起来,“所以,你就选了一个这么个女子来糊弄哀家?还四处张贴广而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