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心向缘

楚缘摆弄着手中的九连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眼这个黄衣女子,梳着飞天髻,佩玉色耳坠,胭脂淡扫,唇染丹朱,小脸雪白无暇,加上一对湿漉漉的眸子,看起来倒显几分纯真。据闻,小郡主的父亲,安阳长公主的驸马爷多年前战死沙场,又无同胞兄弟,安阳长公主独守此女,娇养溺爱,不啻珍宝。

只是,任这个小郡主如何说,她自然不会跟她去的,笑咪咪的听她说完,婉拒,附到她耳畔说癸水造访,有点累,今日便不去了。

伴着一阵脚步声,门槛处踏进来一只黑面底靴,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脚跨了进来,乐颠颠地道:“我打探过了,今日奕表哥不在府里……”

他的两只眼睛落到了对面的楚缘的脸上,停了下来。

燕苒指着这个因担心李玄奕查问课业在府外徘徊好久,而姗姗来迟的少年,对楚缘道:“这个是八皇子李琰。”

李琰目视着楚缘,这些日,若说这个楚家之女成为京都上至豪门权贵,下至寻常百姓最瞩目的一个焦点也不为过。前两日,一听说太后将楚家之女许配给了他的阿兄李玄奕,便有点好奇,想先看看她的模样如何,可此一间,实在惊诧不已。原来他的未来堂嫂就是那日挑了永昊赌坊而备受瞩目之人。

他立即上前两步,朝着楚缘拱手:“在下李琰,那日有缘一见楚姐姐的赌技冠绝天下,着实三生有幸。”

楚缘扫了一眼这个少年,见他生得斯文清秀,一双眸子宛如九天清华池里的净水,分外清澈,恍然想起那日在永昊赌坊等九大赌神时,他亦曾是这般惊讶的神色唤了一下凌沐宸。她莞尔一笑:“原来那日八皇子也在场,是我眼拙不识泰山了。”

两人的言谈就如巨石落潭,激得燕苒眼眸一亮,再次探脑打量着楚缘好半晌,扭脸问李琰:“她…..她便是几日前在永昊赌坊,大杀四方,连破九桌连环赌之人?”

李琰点头:“可不是嘛!九大赌神个个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

燕苒暗暗唏嘘一声,当即挨着楚缘坐下,帮她揉捏着双腿,笑得灿烂,开口便赞天下娇颜无数,也不及她容色照人,一笑倾城,难怪她的奕表哥唯独选了她做小王妃。奕表兄姿容倾世,世所难及,二人真真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楚缘没搭腔。

她摩挲了下泛起的疙瘩,什么天造地设的良缘,若不是她那日出门没看黄历,招惹上李玄奕这么一个瘟神,她也不用受制于人。

燕苒给李琰睇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笑嘻嘻地道:“楚姐姐来京都不久,想必于风土人情还不熟,寒香寺十里外的有一片桃花源,不但花开得久而且花团满簇,我前两日方赏花回来,心想怎的今年开的如此好?原来是因楚姐姐的缘故。你若得闲,我今日便可作向导,替阿兄引你去赏花。”

楚缘眯了眯眼睛道:“我对赏花无甚兴趣。”

李琰挠头骚耳,笑了笑:“对对对,我回来后也想了想,这花也无甚可看到,年年如此,不知怎的就那么多痴男蠢女偏喜欢去凑热闹。我看还不如去击鞠。楚姐姐可会击鞠?阿兄可是个高手,他号称第二,无人敢号称第一,就连我二皇兄也不是他的对手呢。前阵子,阿兄又教了我两招,楚姐姐你若有兴趣,我引你去击鞠场,我也教你……”

燕苒在旁,想起楚缘方才说的来了癸水,不喜动,对击鞠更无兴趣,这才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灵机一动,将他拉扯过来,提议趁着她睡着了,偷偷将她画下来便是。

她的声音十分轻浅,但楚缘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倏然睁眼:“你们要给我作画?”

燕苒和李琰齐齐吓了一跳。但为了不让楚缘瞧出她的心虚,燕苒子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道,“你的耳朵怎的这么灵敏?”

见她不否认,楚缘便问他们是何意。

燕苒连忙寻理由搪塞,“你现在和奕表兄有婚约在身,那便是我未来表嫂了,你往后嫁进容亲王府,若是有什么不舒心的,或受欺负了,我自然是要照拂你一二的。现在我不过是先讨分见面礼罢了。”

楚缘望着她,眯了眯眼,似乎不信。

燕苒被她瞧得颇不自在,只好硬着头皮道出缘由,说太后和皇上的最瞩意的小王妃的人选其实是丞相府小姐高绮雪,而苏府小姐苏容萱对她阿兄李也有意。自古男人,无不是三房五妾,今日朝东,明儿朝西,娶个天仙归来,也不过三五夜就撂在脖子后面了,甚至于喜新厌旧、反目成仇的,更是见惯不惯。

“是以,你在京中若无个可依赖之人怎行?”燕苒睨了她一眼。

见她说得情真意切,楚缘不禁眉眼带着笑意地夸赞她心性通透,这番拳拳之意,令其着实感动。

燕苒心下一喜,正当以为她就此博得了楚缘的欢心时,楚缘却摇头再次拒绝了她。

燕然顿时泄气,欲将注意打李玄奕的身上,扭头就走。

楚缘岂会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悠悠道,“你最好将今日你来我这里的目的说清楚,否则,难保以后我出现的地方,你都消失地远远的,万一我以后嫁人容亲王府,那么…….”

“你威胁我?”燕苒背转过身,瞪了楚缘一眼。

楚缘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唇角隐现笑意,意思不言而喻。

“你可真是被奕表哥选中的女人,不论外表不论德行,就这份黑心肝也配他,”燕苒几乎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最终,她还是折返回来,坦言此番前来确实是奉了太后之命,因太后忧于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儿的外貌、品性皆无以配上她的爱孙,有拉不下脸面、自降身份亲临容亲王府,这才遣他们二人前来查探。而画像便是回宫复命的任务。

立于一旁的李琰,唯恐楚缘不信,忙附和着道:“此事千真万确,若我等无法完成皇祖母之命,回去难免一番被训无用了。”

“只要你能让我们二人作一幅画,我拿父皇赐予黄金剑与你相换,如何?”李琰试图以利相诱道。

楚缘不为所动,只道黄金剑华而不实,要它也无用。

李琰闻言不由耷拉下脑袋,想了想,又抬眸询问她所求何物,只要他有,皆可相换。

一语未了,燕苒倏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乌黑晶亮的双眸盈满泪水,欲夺眶而出又不出,我见犹怜。

楚缘不由好笑起来,哭,自古以来乃女子们的利器,然,这等拙劣的哭技,她实在看不下去。她心想,既然太后如此在乎她的外貌和品行不足以配上她的孙儿,那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让她对她彻底心生不满,不看好这门婚事。

她道了一声腹饥,便吩咐春婶置备美酒佳肴,同时邀请他们二人留下一同用膳。姐弟二人,心想这是她心软的体现,再徐徐图之,必能如愿,岂有不应之理,满口夸赞素日来容亲王府都不曾得到如此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