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纸鸢
车小碧回到了家,一个人躺在卧室里默默想着刚才在饭馆偶遇瑶萍和车小民的事,心情始终平静不下来。
说来也奇怪,先前她还是挺渴望和瑶萍见面的,要不大清早她不会主动给佟桂林打电话去他们的住处。
可是鬼使神差,车小碧竟然在“新码头”饭馆看见了瑶萍和车小民,并且俩人还隔桌举杯对饮起来,那种暧昧的劲头,现在想想也莫名其妙地生出厌恶感,更何况这场景让佟桂林和佟磊看了个底儿掉。
车小碧的厌恶感还来自于车小碧对瑶萍的不解:你大老远来威海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会老情人?亦或是兼而有之?
另外,车小碧是最讨厌和鄙视不守信誉人的,佟桂林为了瑶萍能和她见面,在车小民跟前不说是卑躬屈膝吧,但起码是强忍着车小民对他的冷嘲热讽。
有开门的声音,车小碧闭着眼睛不吱声。
“小碧,”车小民走到卧室门前,伸头对车小碧说,“哎小碧,别装了,你中午从来是不睡午觉的……起来吧,你瑶妈妈来了……”
车小碧起来了,走到客厅,跟瑶萍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不叫一声瑶妈妈呢?背地后叫的挺顺嘴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就瘪茄子了。”车小民有点逞强。
“别这么说孩子好不好,啥事不有个适应过程嘛,小碧长这么大我也没和她生活一天,叫不叫的没事,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强其所难的事尽量不要干哈……”瑶萍说。
“是是……”车小民唯唯诺诺地说。
“小碧,不是头天佟桂林都跟你爸说好了吗,今天一早咱们见面,你怎么一个人跑去见佟桂林和佟磊了呢?这样不好,不守信誉。”瑶萍说。
“我的初衷是要去见你们三口,并不是单单去见他们俩,可没想到你不在,更没想到你自己来我家了,本来说好的是佟叔叔和小磊哥陪你来的,可你撇开了他们……你这才是不守信誉呢,人家俩该怎么看你啊。”车小碧说。
“他们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快点见到你。”瑶萍说。
“十几年了你都不着急,这会儿到急得不得了了哈……”车小碧说。
“小碧呀,我不和你抬杠……我没能尽到一个当妈应尽的义务……你肯定是要怪我的……”瑶萍说。
“我从来没想这个问题。”车小碧撇了一眼车小民又对瑶萍说:“在你和我爸极端不负责的前提下生下了我,十几年后再来和我谈责任和义务的问题,我觉得已经没有啥意义了,我也懒得听。”车小碧说。
车小民和瑶萍无地自容地相互对视了片刻。
车小民有些沉不住气了,说:“啥叫不负责任的前提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呢?要懂得礼貌,老师怎么教你的?”
“我说的不对吗?还让我往更深处说吗?你别绑架我,绑架者总是以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指责被绑架者,其实这样是不道德的。”车小碧说。
“你……好好,我说不过你,”车小民指指瑶萍说,“她毕竟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应该以满腔的热情去拥抱她才是……”
车小碧凝视着车小民,自嘲地笑了笑说:“其实我就是你们淫乐的牺牲品,还跟我讲啥这那的,我不听!”
“这脏话是谁教你的?不会是佟桂林教你说的吧?”瑶萍怒斥着车小碧。
“请你不要对我指手画脚的好不好,也请你不要冤枉佟叔叔,你给他造成的伤害已经够大的了,不要再往他身上泼脏水了!”车小碧说。
瑶萍被气的一下子哭出声来,边抹眼泪边说:“我虽然没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这十几年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日日想你,盼着和你早一天见面,为的是早一天弥补对你的欠缺,你不领情则罢,可你不能这么伤害我,我想不通跟你说……”
车小民不失时机地跟上:“你妈半年给我打一次钱,还不都为了你啊,要不你能这么有出息呀,还……还考上了名牌大学。”
“你太夸张钱的作用了,考上考不上大学,有钱不是主要的,而是靠个人努力的结果,别混淆了,我同学家里有钱的到有几个,连个二本都没考上,你说再多的钱管用吗?”车小碧说。
“有钱不是主要的,但是没钱也是万万不能滴,你妈不给你夏妈妈八万块钱,她能答应和我办离婚手续吗?”车小民说。
车小碧刚要说啥,忽然发现墙上的两个相框被摘了下来,墙上留下了两个相框的黑痕。一个相框里是车小民夏辉和车小碧三人的亲密照,一个相框里是车小民和夏辉的结婚照。
“谁让你把照片摘下来的?”车小碧问车小民。
“我都和夏辉离婚了,还挂那玩意干啥?她再也不是你夏妈妈了,再挂着你看着不别扭啊?反正我看着别扭……”车小民说。
“你们分居两年多了,不一直挂着吗?我也没看出来你有啥别扭的,这会儿怎么忽然就觉得别扭了?”车小碧问。
如果这个时候瑶萍选择闭嘴别吱声,或许关于相框挂与不挂的争论,就是车小民和车小碧父女两个人的事情了,可瑶萍偏偏在这个时候多嘴说了一句愚蠢的话,激起了车小碧更大的愠怒。
“是我让你爸摘掉的……”瑶萍说。
车小碧扭头凝视着瑶萍,质疑地问:“你觉得你这样做适合你的角色吗?即使是切换角色也得有个过程吧?目前你在这个屋子里,还没有到发号施令的地步。”
“我确实没有发号施令的资格,我只是给你爸提个建议,摘不摘下来是他自由。”瑶萍据理以争。
“那我问你,为啥提议让他摘下来?碍你眼了?”车小碧问。
瑶萍低垂着眼帘没吱声。
“那我也给我爸提个建议,恢复原先的样子,现在就恢复,等我去了西安上学后,他乐意怎样就怎样……”车小碧说。
车小民面露为难之色地看着瑶萍。
“你看我干啥?好像我不让你恢复似的!”瑶萍说。
“行行,我恢复……恢复哈。”车小民赶紧把放在阳台上的两个相框重新挂在了墙上。
“小碧和我想象的太不一样了。”瑶萍失望地说。
“你想象的是啥样?”车小碧问。
瑶萍摇摇头没再吱声。
挂完相框后,车小民对车小碧说:“小碧呀,不是我说你哈,都要快上大学的人了,光学习好那叫智商高,情商也得想办法提高,不然在社会上就很难有立足之地。”
“搞婚外恋算不算情商高?”车小碧针锋相对地问。
“你……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哈。”车小民大声说。
“谁都别把自己看的多么高尚,多扪心自问自己,低级趣味的事情干没干过?”车小碧不服输。
“都少说一句吧……”瑶萍摆了摆手说:“看样子小碧对我的到来不欢迎啊……”
车小碧没吱声,一会儿情绪冷静下来了,用平和的口气说:“还没到不欢迎的地步……这么多年我和我爸一直都这么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好像一下子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可能慢慢会适应的……”
“我没想到佟桂林和佟磊这么欣赏你,还请你吃饭哈……本打算明天召集一家子人吃顿饭,我看也没有必要了,那明天我带着小磊和你逛逛街吧。”瑶萍说。
“恐怕不行了,听佟叔叔说明天他们就回去了。”车小碧说。
“回去?怎么没跟我说呢?”瑶萍颇感意外。
“大概你的做法挺叫他们俩失望的,在饭馆你和我爸端着酒杯对饮的样子,别说他们俩看着别扭,我看了都不自在……”车小碧说。
“他们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我暂时不回去,起码我要住到你去西安上学后再说……你们父女俩好好说说话,不要因为我的出现,破坏了你们和谐的父女关系……我走了。”瑶萍说完开门出去。
瑶萍站在生活区门口,见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招了招手。
她上了车,对前面的司机说:“去青岛街。”
“好嘞。”
瑶萍此时的心情颇有些不爽,隔窗凝望着外面川流不息车流的同时,回想着刚才车小碧说过的每一句话,觉得挺刺心挺酸楚的,她做梦也没想到,小碧对她竟然是如此地冷漠和排斥。
瑶萍没回威海之前,勾勒出了无数种和小碧见面时的场景,且不敢说母女俩抱头痛哭相互倾诉离别之苦吧,最起码也能看见车小碧和颜悦色的笑脸和温暖感动的言语吧,可是没有,这一切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车小碧一脸的嫌弃和不友好的情绪。
她甚至怀疑佟桂林对车小碧的美好评价是胡诌是别有用心,想让她和车小碧见面时难堪。
“你不像是本地人。”司机说。
瑶萍猛地回过神来,笑了笑反问:“怎么看不像本地人?”
“气质……外来人独有的一种气质,这种气质永远凌驾于本地人之上。”司机说。
“你说错了,我是本地人,只是离开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我说的是你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或者说你的父母是外来户。”
“这回你说对了,我父母都是军人,七十年代初从重庆来威海的。”
“你看看,我说对了吧……”
“你的职业和你的研究方向不太匹配哈,瞧你的年龄不算大,有二十四五岁了吧?”瑶萍问。
“二十七了……”
“开车是你的兼职?”
“火眼金睛……开车确实是我的兼职,我是小学老师,老婆一下子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还都是男孩,要命了,老婆当了全职保姆,没法子,抽空干点私活挣点奶粉钱。”司机说。
“双方老人不能帮点忙?”瑶萍问。
“都是农村种地的,多少能帮点忙,也不能指着他们……”
“干到几点?”
“下半夜一两点钟吧……”
“开车太熬人了,又挣不多少钱,不如你业余时间给学生补课……”
“现在政府抓得挺紧的,学校也有了规定,如果谁敢违反禁令,轻则警告,重则开除,我可不敢以身试法,天生的胆小……”司机自嘲地笑了笑。
“你是个老实孩子……”
“农村出来的,又没有后台,不老实不行啊,夹着尾巴做人呗……哎到了……”司机停下车。
“多少钱?”
“十五块二,给十五就行了……你是扫码还是付现金?”
“我带着现金呢,”瑶萍递给司机二十块钱,说,“别找了,坐你的车心情挺愉快的,再见。”
“谢谢大姐了。”司机说。
瑶萍回到住处,见妹妹瑶淼正在客厅和佟桂林佟磊说着啥,不免露出尴尬之色。
瑶淼看了一眼瑶萍,叹了口气说:“姐呀,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不坑不哈地自己去找车小民,还去饭馆共进午餐,你这是啥意思啊?”
“我是去找小碧的,不是去找车小民的……到了中午小碧也没回来,车小民就请我吃顿饭,有啥可大惊小怪的……没想到在饭馆偶遇了他们爷俩和小碧,我还想问问呢,他们是怎么把小碧糊弄去一起吃饭的,这不是成心耽误我和小碧见面嘛。”瑶萍说。
“妈,你就别强词夺理了哈,是小碧主动来找我们的,怎么到成了我们耽误你和车小碧见面了?”佟磊说。
佟桂林根本不屑和瑶萍搭言,扭头对瑶淼说:“明天一早我和小磊就回去了,你回去跟谢勇言语一声,谢谢他了,来的时候给他带了几条烟也没来得及给他,一会儿你回去替我带给他。”
“哎呀,真事似的,咱们的关系还整的那么俗干啥呐,行行,我带给他……”瑶淼又问瑶萍:“哎姐,你想好了暂时在威海陪小碧?”
瑶萍点点头,有睃视了一眼佟桂林,佟桂林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姐夫,就让她在威海吧,又有地方住,好歹这儿还有我呢,你和小磊先回去,也清闲几天,这几年你俩为了我姐的事也够挠头的。”瑶淼说。
其实在瑶萍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佟磊已经把在“新码头”饭馆偶遇车小民和母亲的事说了,瑶淼无可奈何地说:“真不知你妈是怎么想的……”
“她要是执意留在威海就随她,这种状态下,就是让她回去,我们也安生不了。”佟桂林说。
“你也多理解她一下吧,啥事也看开一点,也是没法子的事,车小民那小子究竟怎么个想法咱也不知道,反正是好心眼子不多,坏心眼子到不少的角儿,再加上中间还有个车小碧,我姐免不了要和车小民打交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也有个思想准备啥的……”瑶淼说。
“我同意她来威海的那天起就有了思想准备……嘿嘿,我啥都怕,就是不怕她闹幺蛾子。”佟桂林说。
……
“姐,你这是从车小民家回来?”瑶淼问。
瑶萍点点头。
“没和车小碧做一次深入的感情交流?”瑶淼问。
“车小碧排斥我,情绪很不好,有些没事找事的味道,说话也偏激,不像他们爷俩说的那么懂事成熟。”瑶萍又睃视了一眼佟磊。
“这不奇怪,要是车小碧一见你痛哭流涕扑在你怀里到显得不正常了,女孩子的虚荣应该理解,再说了,就目前你对她来说,你身上还没有母亲的味道,对她是一个陌生人的存在。”瑶淼说。
“既然小碧对夏辉有那么深的感情,为啥还要敦促车小民和夏辉离婚呢?”瑶萍不解地问。
“这就是人性的多面性,车小碧和夏辉在一起时,她并没感觉她对夏辉的感情有多么好,可一旦分开了,却总是想着夏辉善良的一面,毕竟车小碧和夏辉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更何况夏辉对车小碧挺好的……但凡是人都有这个毛病。”瑶淼说。
瑶萍没接瑶淼的话茬,而是对佟磊说:“我做的这一切可能你还不太理解,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还是多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回去后照顾好你爸……”
“既然这样,你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吧,车小碧离开学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多和她培养笼络一下感情,我看车小碧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诚心实意地对她好,她会接纳你的……”佟磊说。
“姐呀,你有小磊这么个懂事的儿子,你就别再闹腾那些一惊一乍的事了哈。”瑶淼说。
“我怎么就一惊一乍了?”瑶萍烦躁地问。
“好好,不说了,”瑶淼赶紧收敛了语气,用息事宁人的口气又对佟磊说,“小磊呀,你妈在我这儿尽管放心,有啥事我会电话联系你。”
佟磊点点头,流露出了些许的委屈。
第二天一早,佟桂林爷俩开车走了,临走前佟磊给车小碧打了一个电话,算是礼节性地告别了。
瑶萍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凝视着屋里的某一个角落,心中忽然涌出了莫名其妙的委屈,这委屈来自于昨晚上瑶淼说过的话:……在一起的时候没感觉那啥……一旦分开了,光想着对方善良的一面了,凡是人都有这个毛病……
佟桂林和佟磊的离去,像撤走了支撑瑶萍生活的架构似的,顿时心里空荡荡的不说,还总觉得哪儿做的对不起他们爷俩。
瑶萍流了一会儿眼泪后,心想,从现在开始,她要分秒必争,以自己最大的诚意,去笼络和温暖车小碧还没有被她捂热的心。
瑶萍走出家门,先去了一家工商银行,办了一张十万块钱的存单放进了包里,与其说是给车小碧上大学的开销,不如说是想以这样的方式,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捕获车小碧对她态度的转变。
瑶萍从银行出来后,站在门口拿出手机,拨通了车小碧的手机号码。
车小碧没接电话。
瑶萍又拨通了车小民的号码:“哎,你在哪儿?”
“刚到单位……”
“小碧在家?”
“应该在吧……我出来的时候她在睡觉……你找她有事?”车小民问。
“废话,我来威海干啥来了?哼,行了,我这就去找家里找她去……”
“要不你先来我这儿拿着钥匙,我在楼前等你,怕你进不去家门。”
“不至于吧,小碧还能不给我开门?”
“那倒不会……昨晚和我吵吵了半宿,挺晚的才睡下……”
“因为我?”
“也不完全是……唉,她对自己的身份太在乎了……”
“啥身份在乎?”
“出生的身份……她说她就是个私生子……我说不清楚,她要是带着这个思想包袱去上学的话,岂不是个危险的信号啊……你去和她好好聊聊吧,帮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孩子大了,对我有些话也不便说了……”车小民扣上了电话。
瑶萍打车去了车小民的单位,车小民在楼前拿着钥匙等着瑶萍,见出租车停在了自己跟前,赶紧跑过来递给瑶萍钥匙,还没忘嘱咐一句:“给小碧做点早餐,冰箱里啥都有……”
虽说瑶萍有车小民家的钥匙,但她不能这就么冒失地去开车小民家的门,不然小碧会怎么想啊,于是,等出租车快到了生活区的大门时,瑶萍又拨通了小碧的手机。
这回车小碧接电话了:“喂,嗯嗯,起床了……”
“那好,我已经到楼下了哈,一会儿见……”
瑶萍没拿钥匙开门,而是轻轻地敲了两下门,车小碧打开门,让瑶萍意想不到的是,车小碧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见面时冷淡的态度了。
车小碧回身从鞋橱拿出拖鞋说:“换上吧,新的。”
瑶萍受宠若惊,放下手包后说:“你肯定还没吃早餐,我给你做去。”
“我自己来吧……”
“你洗漱一下……我也没吃呢,咱俩一块儿吃。”说完,瑶萍走进了厨房。
十几分钟后,瑶萍从厨房端出两份热好的牛奶烤面包和煎鸡蛋,说:“小碧,趁热吃吧。”
车小碧从卫生间出来,边拍打着湿润的脸边说:“麻烦您了……”
“你别那么客气,到像我是服务员似的了……我是你妈呀。”瑶萍说。
“那我就先叫你瑶妈妈吧,一下子很难让我叫你一步到位……”
“也行,也行啊……”
瑶萍坐在小碧的对面,边和小碧吃着早餐,边微笑地看着小碧。瑶萍此时此刻不敢相信此景存在的真实性,这样的场景仿佛在她的梦里萦绕过,在她的思念里阵痛过,在她的泪水里浸泡过,在她的呼唤中回荡过……
瑶萍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滴落下来,两眼模糊地回到了现实。
“你吃呀?”车小碧把餐盘往瑶萍跟前挪了挪。
瑶萍抹了一把眼泪说:“今天没啥事吧?”
“没啥事……”
“那行,吃完早餐我领你逛商场去,要当大学生了,怎么地也该买几套像样的衣服了,夏季和春秋穿的多买几件……我看你的手机也该换换了……”瑶萍指了指车小碧跟前的手机。
“上中学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修了两回了,还能用呢。”车小碧说。
“今天一并把它换了,是喜欢苹果的还是国产的?”瑶萍问。
“国产的就行……”
“那就换华为顶级配置的。”
“看不出来哈,你这个年龄还挺时尚的呢……”
瑶萍笑了笑说:“我买任何东西都看品质……哎小碧,昨晚上和你爸拌嘴了?因为啥?”
车小碧低头不语,咀嚼着煎蛋。
“能和我推心置腹地说说吗?我又不是外人,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先别考虑说的对错,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瑶萍说。
“你帮不上忙……”车小碧嗫嚅地说。
“还没说怎么就断定我帮不上忙呢?”瑶萍从包里拿出了刚刚给车小碧办好的一张银行卡,递到车小碧的手里说:“如果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这里有十万块钱,给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完了我还有。”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车小碧欲言又止,见瑶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地问:“你和佟叔叔的夫妻关系真的名存实亡了吗?”
“这话是他跟你说的?”瑶萍问。
“嗯……”车小碧点点头。
瑶萍叹了一口气说:“差不多吧……自打有了你之后……”
“既然这样为啥不分开?互相折磨了十几年,最后带给彼此的都是痛苦……”车小碧说。
“我也这么想来着,可是迟迟下不了决心,竟然鬼使神差地让我和他在一个屋檐下搭伙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想来想去可能是我舍不得佟磊……”瑶萍说。
“我是想让你给我个正式的名份……意思是说,你要是哪天真的和佟桂林过不下去了,就和我爸结合吧,我就不是让同学戳脊梁骨的那个角色了。”车小碧说。
瑶萍明白了车小碧的意思,陷入了沉思,一时不知说啥好。
“我爸说,你为了我命都可以搭进去,这点事还不至于搭上命吧?”车小碧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又说:“我不逼你,我是提前跟你说一声,让我爸当个备胎,他和夏妈妈离婚了,省着再动心思找下家。”
“你可真会突发奇想啊……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这样没自信,这是一个谁也不在乎谁的社会,首先你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别人才能看得起你,只有自己优秀强大起来,其它的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瑶萍说。
“这些道理我也懂,我是中学的班干部,给同学做思想工作也是一把好手,可轮到自己遇到问题了,反而彳亍不前犹豫不定了。”车小碧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我现在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因为事情并不是你想象说那么简单,牵扯到方方面面的感情问题。”瑶萍说。
“我没让你现在答复我,你心里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我只是有这么个愿望而已。”车小碧说。
“我记住了。”瑶萍说。
“昨天我才听小磊哥说,谢校长是他小姨父,是真的?”车小碧问。
“是,小磊的亲姨夫。”
“哎瑶妈妈,能问你个问题吗?”车小碧说。
“你说……”
“你对我爸还有感情吗?那怕是那么一点点……”
瑶萍笑了笑说:“说实话小碧,如果没有你的存在,你爸在我的生活中就像一缕蒸汽,早就气化了。”
“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起他,他身上确实有诸多的毛病,有时候像一个还没发育成熟的毛孩子,他但凡懂得点婚姻经营的秘诀,夏妈妈也不会和他离婚的。”车小碧说。
“既然她俩离婚了,咱就不说他俩的事了,无论怎样我也要当面感谢你夏妈妈,毕竟这十六七年,她为你付出了很多,人家功劳苦劳都有啊。”瑶萍说。
“是这样……人都要有一颗感恩的心才对,不能像我爸似的,好歹他也和夏妈妈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可不能好的时候如胶似漆嗲声矫情的,有了矛盾横眉冷对水火不容的,多没意思。”车小碧说。
“你这么看问题就对了,对待同学朋友都应该这样……”
“我觉得人最难的就是不能扪心自问地反省自己的过错,你退一步她退一步,中间就余富出了各自贡献的尊敬和谦让,啥问题也就能解决了。”车小碧说。
瑶萍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小碧呀,不是谁都会那么理性的,有时候的过错甚至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了……”
车小碧看了一眼瑶萍,似乎明白了她说这话的意思了,说:“你的意思是说,有的错误是没法让受伤害者退让的?”
瑶萍点点头。
车小碧收拾着早餐用具,端到厨房洗刷了一番,出来的时候见瑶萍在餐桌旁抹眼泪,本想再问问瑶萍啥时候去夏妈妈那儿,看到此情景,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走,逛商场去。”瑶萍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