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嘶吼

一两岁的事，我还没多少记忆，只是偶尔听父母讲起，但是自我有记忆起发生的事，哪怕时间过了二十多年，我依旧印象深刻。在那个偏僻乡镇的中学里，父亲和母亲都是最出色的老师，她们每天为了工作早出晚归，因此，没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天起床我都见不到父母。我们一家住在职工宿舍里，那是只有一层的破旧瓦屋，老式红漆铁窗前若有若无的窗帘摇摇欲坠，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和窗帘，把我胖乎乎的小脸晒得发烫，这是我的起床闹钟，我睁眼见不到父母便会嗷嗷大哭，不是我想念他们，是我身高不够开不了房门，这让我很是焦急，哭声有时帮我唤来我同样在这学校教书的舅舅，他会帮我打开卧室门，抱我去隔壁的客厅，然后就走了，是的，我每天都见他，但我俩似乎从不说话。有时是外婆来抱我，外婆常到我家来帮忙照看我，客厅便也是她的卧室。外婆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毕竟妈妈有五个亲哥哥，但她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来照顾她最小的外孙女。外婆会用她颤抖的双手给我打一盆温热的洗脸水，她端着脸盆摇摇晃晃，会有不少的水洒出来，她艰难地把毛巾打湿又拧干，一手托着我的头，另一只手缓慢而用力的擦拭我那圆圆的胖脸，有时擦得我暴脾气上来了，我吼她别弄我，她只是假装听不见，从不会骂我。

洗漱好，外婆会让我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而她自己蹲在台阶下，我熟练地扑到她的背上，她会叫我扶好她，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吃力地站起身来背我去吃早点，外婆很瘦，我趴在她的背上时能感受到她弯曲的脊梁戳到我的肚子，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一步也不停歇就把我背到学校食堂，食堂的老板娘总是惊叹外婆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还能背着我到处走。外婆会给我买一个粉丝陷的包子，馅很足，和着小葱，又辣又咸，是我后来寻寻觅觅却再也吃不到的美味。外婆就这样背了我好几年，背我去看学校的运动会，背我去学校食堂吃饭，背我去小溪边玩耍，背我上街，背我回家。我有时候能感受到外婆气喘吁吁，可是我那时太小，甚至不懂外婆累了，只觉得趴在外婆瘦弱的背上又难受又舒服，外婆背我是学校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也是我幼年时期最温暖又最心酸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