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们的记忆
这样过着又过着,日子不用掐指头算。它好如破烂户的衣服,扒了一件还有一件,总也扒不完。
春节快到了,这是一年里面最大的节日了。有钱的,十分重视这个节日,他们总要再占个好年头。没钱的,更是重视这个节日,总也认为今年就是转运的年头。所以他们疯也似的准备往雍和宫去,上头香!头香,要的就是头,临末了成尾巴了,有什么意思。小潘与马龙是准备着,要让北京人看看手段的。他们当然有自信的资本的,因为自从他们两个联手,在大庄子和地下室都未偿败绩。他们喝而又喝,鬼见愁被他们咬得崩崩乱响。
月亮,明而清晰,它又一次照亮了大地。它等了一会,然后突然往西,一溜烟的滑行过去了。它等待的一小会,已经足够人们看清过往,看清未来了。它又不想人人都看清楚,它要多留几个傻子,在人间睁眼瞎一样的摸着,慢慢的寻着。
范辉终于解脱了。我在好伦哥餐厅晚间收台的空挡,我周围的几个人,沈磊、李哥、钱小样、周娟、孙国民都放下手里的工作,一齐往楼下走去了。我疑惑于不知道又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了,也跟了出去。外面的夜进不来这里,好伦哥餐厅的廊灯圈定了一片光明了。光明的里面站着范辉,他手扶自行车,穿着黑色的大衣。大衣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上,漏出了一半的围脖儿。他见这么多人下来,嘴角微微动了动,他往前推了一下车子,我们迎了上去。他说,他有点事,最近过不来了,有时间,他回来看大家。这是标准的离别话语了。我们上前一一告别。范辉见我也来了,他没有想到。他握着我的手,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周娟把一个手提袋挂在了车把手上,是一份热气腾腾的好伦哥餐厅的套餐。这个套餐是前台的几个女孩子定的,费用又当然是她们出了。范辉虽然在好伦哥餐厅干了快有两年了,但从来没有吃一口这里的美食,公费私费都没有。这也是他得到大家敬重的原因。他有一种别具一格的耐力,我多年以后还多次遇到这样的人。范辉又看了看,这个偌大的好伦哥餐厅,他似乎看见了两年的光阴,如箭如梭,咕咕涌去了。他又似乎在等某个人,留恋不舍,最后他骑着车子还是走了。
我回到楼上,前台没有人。钱小样和周娟在经理室。经理室的门没有关严,透过一条小缝隙,我看到赵小娜红肿着脸,拿着纸巾在擦拭什么。钱小样和周娟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们。范辉走了,最伤心的确是处处刁难他的赵小娜。我觉得世道和人心,不是我昨天见到的样子了,它似乎像一个骰子,今天又到了另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