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梦断
我叫纪敏,女性,今年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刚满一年,目前处于待业状态。自大四实习至今,我已更换了三份工作。父母认为我缺乏稳定性,而我则认为自己尚未找到真正适合的职业。
许渊,男性,今年二十四岁,研究生二年级学生,是我的合租室友。我们的母亲是高中同学,也是多年的好友,情谊深厚。自幼我便认识他,大学毕业后我选择在这个城市打拼,而他则考取了这里的研究生。他的母亲租下这套两室一厅供他居住,并邀请我一同入住。我坦然接受这份邀请,完全是为了减轻房租负担——房租由许渊的母亲,郑姨承担。
我和许渊似乎天生不合,每次见面总是免不了争执和争吵。他从不认同男性应该让着女性的观点,事事与我争锋相对。经过一年多的磨合,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占据上风,但偶尔也会被他气到落泪。今天,我再次被他气哭了,起因是卫生间漏水,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却无济于事。我打电话向他求助,但在电话中我还没说完,他就突然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我冲进卧室,扑在床上,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惊讶:我这是怎么了?我翻身一看,天哪,许渊竟然坐在我的床边,侧头凝视着我,一脸严肃。
我的怒火再次点燃:“你为什么不敲门就进来?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卧室吗?出去,最好别再回来了。”
他却嬉皮笑脸地回应:“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你没听完我的话就挂断电话,卫生间一直漏水,我束手无策,找你帮忙,你却挂我电话,你太不把我当回事了。”说到这里,我的眼眶又开始湿润。
“哦哦哦,我不就是没把你当回事吗?你的眼圈怎么红了?让我看看,是不是哪个白马王子要出现了。”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我前额的头发,轻抚过我的脸颊。
“你别跟我开玩笑。谁哭了?你还不走?”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窘迫的样子,坚持让他离开。
他竟然不生气,只是缓缓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嘴上却一刻不停:“好,我走,但你没哭对吧?那一定是……”他的手触到门边,慢慢合上门,一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那一定是小猫在哭!”
临走时,他还不忘调侃!
“砰!”门关上了,我床边的枕头掉到了地上,我隔着门对他大骂:“姓许的,你去死!”
当然,许渊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依旧安然无恙,充满活力。
他得意洋洋地说:“卫生间的漏水问题已经解决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找物业就好。”
我白了他一眼。
他自认为是功臣,嚷嚷着:“我饿死了。”
作为回报,我还是决定去厨房给他准备点吃的。鸡蛋炒饭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佳肴”,但他总是吃完后轻描淡写地说:“凑合!”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杯饮料递给他,坐在他对面,看他狼吞虎咽地吃饭,这与他平时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这家伙,怎么回事?”我心里嘀咕着。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边吃边说:“今晚我有事。”
“那就不回来了?”我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悦地问道。
“不。”他坚定地说,然后耸了耸肩,“我保证十点前回来。”
“你回不回来,与我无关。”我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餐桌。
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不关心他,但他离开时,我听到了关门声。想到他离开时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心中产生了疑惑:他是不是去约会那个女孩了?那天,我确实听到他电话里有女孩的声音。想到这里,我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不对,我明明说过这不关我的事啊!
妈妈再次来电,聊的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随后,她又开始絮叨起爸爸朋友的儿子,名叫谢静。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关心他静不静的。我对着电话那头的妈妈抱怨道:“妈,您就别说了,您的女儿就这个样子,您总得对人家公平点,把机会留给其他好女孩吧!”
“什么?你这丫头,我的女儿敏儿哪里不如人了,怎么就比不上别人!这个周末你给我回来,去见见他!”她的语气从不满转为命令。
“妈,妈,您……”然而,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该死的谢静,该死的许渊,不对,不关他的事哦!可不!不,就关他的事。许渊,你死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以前这个时候,我们俩总是为了争夺遥控器而争吵,当然,我总是占上风,他只能一次次无奈地对球赛说“Bye-bye”,而我则兴高采烈地看古偶剧。
他只能妥协:“你真行!我只好舍命陪小女人了。”
“啪!”一本书飞向他,我喊道:“我不是小女人。”
“知道了,你这么凶,怎么可能是个小女人呢?”他小声嘀咕着。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看着小美人鱼变成美丽的姑娘,可以留在王子身边,高兴得手舞足蹈,忍不住抱着他大笑:“你看,她的愿望实现了啊!”
那天我告诉他,一个女孩掉眼泪预示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男孩出现了,那个男孩就是女孩的王子,不管他是谁,在她心中就是王子。
许渊只是笑而不语,我用脚踹了他一下:“你有什么怀疑的?”
他叹了口气:“但愿有一个女孩为我掉一滴眼泪!”
我摸摸他的额头:“哥们,你发烧了啊!”
“去!”他拍开我的手,回自己房间了。
我心里盘算着,从我告诉他那个秘密的那天起,他就不再和我争看电视了。
原来他是在有意躲着我,因为他心里有了那个女孩。他竟然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姓许的,你给我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客厅里响起了我的怒吼。
一个人看电视没意思,我早早地回到了卧室,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坐在床上发呆。手机响了,是许渊发来的短信:我和朋友去看电影了,一会儿就回去。
什么?他去看电影,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连个通知都没有。等等,有朋友?是女的吗?我立刻想到了他暗恋的女孩。我狠狠地咬着嘴唇,过了许久,丢开手机,冲到客厅打开了电视。好,你们看电影,我就陪你们,看你能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一秒秒地从我的手表上溜走,我盯着电视眼睛都发酸了。“十一点二十三了,该死的。都快两个小时了。”
电视机上面的小浣熊仿佛也在嘲笑我。我拿起枕头扔过去,小浣熊倒了下来。片刻后,我走过去把它抱在怀里,这只小浣熊是去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确切地说是我逼着他买的。
他说一个大男生买这个太丢人了。但我就是喜欢,就是想要,没办法,他不情愿地付了钱。一路上,我走在前面,他拎着小浣熊在后面艰难地追着我满大街跑。晚上,一进门,他就把小浣熊扔在了地上,抱怨道:“大姐啊,你没看到满大街人的诧异目光吗?”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心疼地抱起小浣熊,说:“它可没让你丢脸!”
后来,这个小浣熊就被安置在电视机上做装饰品。我这么宝贝它,怎么可以对它发火呢?都怪该死的许渊啊!
十一点四十七分的时候,我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许渊回来了!
我冲向门口,正想开口,咦,是许渊的妈妈?郑阿姨拎着包站在门口,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
我不好意思地说:“郑阿姨,没想到您现在来了,我还以为……”
郑阿姨笑眯眯地问我:“还以为是许渊是不是啊!”
“啊?”我愣了一下。
郑阿姨的表情却已迅速变化:“许渊去哪儿了?这孩子这么晚还不回来?他平时都在忙些什么?每天都这么晚回家吗?”
郑阿姨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向我袭来,我根本无法招架。
我请郑阿姨进门,让她先休息,给她倒了杯水,询问她为何这么晚来访。
“我出差,飞机延误了,我就没回家,正好来这儿看看你们俩。果然,被我逮个正着。”郑阿姨说道。
我心里暗自叫苦:许渊,你快回来吧!这次你可真的要遭殃了,我也帮不了你。
许渊回来时已是午夜十二点十七分,郑阿姨怒气冲冲地坐在沙发上,大发雷霆。
许渊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但我也是爱莫能助。
郑阿姨作为许渊的母亲,自然有权教育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是他自己这么晚才回家。这下好了,他被逮个正着,真是百口莫辩,反正也洗不清了。
果然,郑阿姨的责备接踵而至,从夜不归宿到最近的成绩,再到论文。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我瞪大了眼睛,难道她是情报局的吗?
许渊的目光也充满了疑惑,直直地盯着我。
天哪,我可没有出卖他啊,他可别以为是我告的密!
夜深了,郑阿姨的严厉训斥暂时告一段落。她让我们先去睡觉,明天继续审问。还说我是共犯,明天也逃不掉。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星期天的早晨,我早早起床。一开门,天哪,昨晚的情景又重演了。
我忐忑不安地洗漱完毕,郑阿姨就叫我了:“都几点了啊,才起床?”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你们这个年纪,不思进取,浪费了大好时光。我那时候可不像你们,我们……”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辉煌的青春。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许渊,他和我一样低着头聆听教诲。
“纪敏啊!”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边靠了一下,回应了她一声。
“我不好说你啊,你看看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毕业也两三年了,工作换来换去,就不能稳定一点,踏实一点吗?我说的,你不爱听是吧?”
“没有啊!”
她继续说:“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还是要说。我跟你母亲也是同学,二十几年的好朋友,说你几句也是应该的。你和我们许渊合租一年了,这一年来,许渊的所作所为你从未向我报告过,你看他现在都学会夜不归宿了。”
“妈,我没有啊!”许渊辩解道。
“你别插嘴,你还敢插嘴。”
许渊立刻像斗败的公鸡,不再说话。我不禁偷笑。
郑阿姨又继续她的长篇大论,好不容易熬到八点半,她的手机响了,她起身接电话,一副领导的架势。
不知她平日里的职员是否也像我们一样被骂得体无完肤?我和许渊相互耸了耸肩,我趁机给了他一拳,他惊讶地看着我,嘴唇微启。
郑阿姨突然走向我们,语气急切:“公司有急事,我必须立刻回去。”
我心里一阵窃喜,但不敢表现出来,许渊向我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郑阿姨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我们,今天的谈话还没结束,下次继续!我们俩在门口相视而笑,直到她走进了电梯。
我们终于解放了,我和许渊像老鼠一样快乐,毫无顾忌地跳了起来。
突然,我的头部遭受了重重一击。许渊面带阴沉的笑容对我说:“别忘了刚才那一拳,这是我还给你的。”
“你……”我咬牙切齿。
他也不示弱。
正当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我却突然转变态度,轻声问道:“你昨天晚上和谁一起看电影了?是不是那个女孩?”
他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转变,审视着我的意图。
我直视他的眼睛,再次追问:“是不是啊?”
“哎!”他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但人家得愿意啊!”他一脸遗憾地摇头。
我暗自窃喜,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你昨晚和谁一起了?”
他白了我一眼,转身伸了个懒腰,向卧室走去,“我累死了,继续睡觉去。”
“喂!”我还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星期一,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面试,招聘者们虎视眈眈,我就像被等待的猎物。好不容易回答完所有问题,我也几乎筋疲力尽。我猜想这次肯定又没戏了。
晚上,许渊忙于撰写论文,他说他要开始忙碌了。他心中的那个秘密也不再提起。
出乎意料的是,上次面试的那家公司给我打来了电话,虽然只是行政文员的职位,但我已经心满意足。
晚上我要请许渊去必胜客庆祝一下,他却不领情,神秘地透露:“有美女相伴!”
难道又是那个女孩?晚上他一直没有回来,我早早地就睡了。
我的好友晴在一个清晨来到了南京,她知道我的事后,对我说:“傻瓜,你分明就是喜欢他啊!”
我震惊了,怎么可能!
她又说:“你是在吃一个不知是哪个女孩的醋啊!”
晴走后,我一个人在喧闹的街头发呆。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我不明白自己一系列古怪的反应,难道真如晴所说,我是在吃一个陌生女孩的醋吗?
许渊的毕业论文提交后,他说这意味着他已经毕业了,接下来将面临应聘和找工作的挑战。
我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顺利通过了试用期,成为了一名正式员工。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偶尔发一两条短信嘱咐事情。生活原本让我们彼此靠近,但转眼间又让我们相隔遥远。
好不容易有一个晚上,我休息在家,而他也没有外出。
他说:“你做饭,我来帮忙。”
我竟然没有拒绝,接受了他这个提议。
晚餐很简单,只有两道菜需要炒,一道是西红柿炒鸡蛋,另一道是土豆烧牛肉。
也没有太多事情可做,我从冰箱里取出鸡蛋,递给他:“你把鸡蛋液搅拌好。”
当我系好围裙,开始洗西红柿和土豆时,他那略带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来洗吧!”
他不等我同意,就把我推向一边,拧开水龙头,“哗哗哗……”地冲洗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他转过头来向我露出一个微笑。
奇怪,这不是他的风格啊,难道有什么企图?我当然不会怕他,我自诩为千年女妖,而他,不过是百年道行的小妖而已。
我炒菜时,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有油烟味。”我对他说,“你出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他却充耳不闻。
我停下脚步,询问他:“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他微微一笑,侧头望向我。
“你……”我挥起铲子,向他挥去。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臂,轻声说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我一时愣住,不明白他的意图。感觉与往常不同,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鸡蛋味,我才想起锅里还在炒菜。
“啊!”我惊叫起来,但已经太迟了。
他急忙冲过来关掉炉火,而西红柿鸡蛋已经变得黑乎乎。
我突然感到愤怒,心想:这个许渊,到底在搞什么鬼,神经兮兮的,我都变得傻了。
我的怒火不断上升,我边说边将他推向门外:“你到底想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你出去。”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做,一不留神,碰翻了桌角上的盘子。
只听得“哗啦”一声,盘子落地摔成了碎片。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知为何,眼睛开始湿润。
“你……”我几乎带着哭腔,“你哪里把我放在眼里啊!你看你……”
我的声音颤抖着,我准备转身离开,他突然说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我没有把你放在眼里,那是因为,我把你放在了心里。”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当我再次凝视他的双眼时,时间仿佛又静止了。
我感受到他紧握我手的温暖,他的眼眸中只有光芒在闪烁。
然而,我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慌了,急忙说:“你不相信?我没有骗你,真的。你在我心里。”
他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我感受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
“可是。”我带着酸楚,可怜兮兮地问,“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啊!”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握得我更紧。
“傻丫头,我喜欢的女孩就是你啊!”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之前和你看电影的女生是谁?”
“没有女生,是我的哥们。”他开始笑,笑得有些狡黠。
原来他一直在捉弄我,故意引起我的嫉妒。可恶,我感到被愚弄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冲向自己的卧室,一进门就锁上了门。
“许渊,等着,你戏弄我,我会报复你的,狠狠地报复你,你等着。”
许渊也不示弱:“好啊,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行,下个周末,你陪我回家见我爸妈!”我倚着门喊道。
“没问题,你爸妈一直就喜欢我,在他们眼里我们早就是一对了。”
“看你得意的,德行!”我打开门,故意板着脸对他。
他凝视着我,一直笑,笑得有些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