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梦断

多年前,大学时代的他和她选择了分手。分手是她提出的,她坦白自己并不喜欢他,而是依旧倾心于高中时期暗恋的男生。她向他道歉,但不愿欺骗他。他感到极度痛苦、不甘和无奈,却只能接受分手的现实。于是,他们分道扬镳。

分手那天,他告诉她:“我会一直等你,无论是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不,我要等你一辈子。”

她含泪微笑,回应道:“别傻了,我不爱你,你别等我了,找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吧!”

他当时坚信自己的决心,他要向她证明,他对她的爱是无悔的,是永恒的,他一定要等她,一定要!

遗憾的是,他未能坚守自己的誓言,仅仅一个月后,他便接受了另一位女孩的追求,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找一个爱他的女孩!

那位女孩喜欢看他打篮球,说他在球场上意气风发、傲视群雄,像一位王者,她立刻对他倾心。爱意往往在一瞬间萌生!

他很高兴有女孩对他倾心,他想告诉她:“你看,你虽然不爱我,但还是有女孩喜欢我的。”

但他并没有真的去找她。他知道,即使他去她的学校找她,她也绝不会见他。她一直是个有主见、有决断的人,从不受人胁迫,也不易被感动。她,是软硬不吃的。

追求他的那位女孩,身材高挑,比她还要高,皮肤白皙,比她还要白,身材也不逊色,五官端正,尽管他仍然觉得她更美。

他喜欢她,并非因为她的外貌、身材或身高,他喜欢她,仅仅因为她是她。她思想独立,个性鲜明,乐于助人,有求必应。她身上有一股侠气,他觉得她像金庸笔下的霍青桐,英姿飒爽,光彩照人,是女中豪杰。他当然不是陈家洛。

他喜欢她,从高中时代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了。

那位追求他的女孩最终成为了他的女友,后来又成为了他的妻子,两人携手走过了十多个春秋。他们相敬如宾,从未争吵,也从未背叛,只有彼此。但他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在年少时,毫无保留地将最真挚、最炽热、最纯洁的爱给了别人,而这样的爱,一生只能有一次!

一个人的爱可以延续、转移、分配,但最在意的那一份爱,一旦给予某人,就再也无法恢复原貌了。

他心中始终念着她,不愿忘记她,他想记住那些曾经的美好,直到老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如果真有来世,他希望他们能相遇,他会告诉她:“虽然我没有一直等你,但我一直喜欢你,一直把你放在心底。”

他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或许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牵着儿子的手,她牵着女儿的手,相遇时相视一笑,像多年老友般问候:“嗨,好久不见!”或许在祖国的某个旅游景点,他去时她也在,他们在人群中偶遇,互相挥手,然后对视一笑。或许……无论在哪里,无论周围有多少人,他相信自己能第一眼认出她。

他设想过无数重逢的情景,却从未想到会在地铁站相遇,而且,他竟然没能认出她来。而她,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收到一条短信:“嗨,老同学,刚刚你是不是在**地铁站啊?我看见你了。”

他看见信息后大吃一惊,环顾四周寻找……

“是我,你也在这里吗?”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心跳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从学校出发,前往她的学校探望她时的那份激动。

“是的,刚刚路过,我看见你了,但我没敢认!”她回复道。

他开始努力回忆,却毫无印象。他感到懊恼和自责,他怎么没能第一眼就认出她呢,怎么可以这样?

“我今天第一次在那边,我平时从来不去那个地铁站的。你在那附近上班吗?”他的情绪愈发激动,他多么希望能再看她一眼,她还是那个自信骄傲的女孩吗?

他有多少年没见到她了?十几年了?十八年了。那一年的秋天,现在也是秋天,整整十八年。他记得她以前喜欢看张爱玲的书,记得她给他讲过《半生缘》的故事,男女主角分开后再次重逢的时间就是十八年。十八个春秋,半生……

原来,他和她分开,再相遇,也经历了半生……他的眼眶不禁湿润……

“林队,你怎么了?”下属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啊,没什么,眼睛里进了点东西!”他随口应道。

调整情绪后,他看到她的信息:“是的,我就在那附近上班。”

他给她发信息:“那我请你喝咖啡!”

信息发出后却如石沉大海。他心乱如麻,一夜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高中时代的回忆,那些他追求她的画面。呵,那些青春年少时的往事啊,回想起来他都感到脸红。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当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追求她吧?

她的信息第二天早上才回:“不了,谢谢,我不喜欢喝咖啡!”

他能理解她的用意:她不想在深夜与别的男人发信息,以免引起误会,她可能是担心她的丈夫会有所猜疑吧?

他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尽管他早就知道她已婚,还有了一个女儿……但是……

第二天,他还是在昨天的那个时间去了那个地铁站,他站在那里等待,什么也不做,只是等待。他对自己说:“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第一眼认出她来。”

他记得她的面容,记得她的微笑,记得她的眼睛,记得关于她的一切。

她出现了,她真的出现了,在人群中他一眼就锁定了她——还是从前那般洒脱,那般骄傲,那般与众不同——尽管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

“嗨,林新,好久不见!”她大方地走上前来,眼中满是笑意。

“嗨,吕薇……好久不见……”

这句话,他练习了多少遍?面对她时,他还是紧张了。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只有一米六几的她面前,他还是感到胆怯……他想起了他最好朋友的一句话“女人喜欢比自己更强大的男人,你不如她,所以,她不喜欢你!”

“你没怎么变,只是比以前稍微胖了一点,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她笑着说。

“是的,我胖了……你……”他努力组织语言,比平时开会发言还要困难。

“见到你很高兴!”她说,“好了,我该走了,再见!”

“再见!”他勉强挤出两个字,这并非他心中所想。

他的心沉了下去,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她,他们之间的交流却如此短暂,她就要离开了。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很多话……

“吕薇……”他望着她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她转身,眼中含笑,挥了挥手。

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高中的校园里,体育课,操场上,阳光透过梧桐树,树影斑驳,一群女生在树影下叽叽喳喳,她也在其中,她的身上有光,神采奕奕。他一眼就锁定了她。

她笑容灿烂,向他挥着手。

他的心怦怦直跳,脸上浮现出笑容。

“何启辉,把球传给我!”

原来,她的眼中并无他!

十八个春秋,十八个冬夏,半生已过……他和她终究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