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一出戏

民国八年8月,因安福系政府查封《京报》馆、全国通缉邵飘萍,邵飘萍被迫再次流亡日本。这次,他不是形单影只,而是带上了自己的新婚妻子——祝文秀。

在大阪,邵飘萍和祝文秀租下了一座寺庙中的两间房,一间为卧室,一间做书房。两人带的钱不多,平日里便缩衣节食,唯有在买书时显得大方一些。蜗居在这陋室里的日子很是清贫,但也让两人过得有滋有味。

“七妹,这信还烦请你跑一趟,送给那报馆去……”

“好。”

……

“七妹,今日的报纸送来了吗?”

“我去看看。”

……

“七妹,你过来,这句诗认得吗?”

“嗯……”祝文秀拧着眉头仔细辨认,“是不是‘莫放春秋佳日去,最难风雨故人来’?”

邵飘萍停笔,拿起桌上的纸递给祝文秀,“正是。这句诗送你了。”

祝文秀接过,摩挲着信纸的纹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OK,过!”

柳绵端详着手里的信纸和那上面半干的墨迹,抬头向许逸心道:“许前辈,你这字写得真好。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说的就是这样的字吧。”

许逸心又拿起桌上的笔写了两句诗,边写边道:“很久没练,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说完收笔,纸上赫然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绵绵。”一道女声传来。

柳绵回身去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背心的短发女子站在蒋文身边,蒋文正往她身上披外套。

“沈姐姐!你怎么来了?”柳绵放下手里的纸,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女子走去。来人正是柳绵的好朋友、蒋文的女朋友,沈竹。

“当然是想我们家小宝贝了呀。”沈竹对着柳绵笑得宠溺,转而侧身扯掉外套,塞给蒋文,一脸的不耐烦,“热死了,穿什么穿。”

柳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啊,小文哥,这么热,穿什么外套啊,是嫌弃我们沈姐姐的身材不够好吗?”

蒋文懒得理柳绵,随手将外套搭在椅子上,嘀咕着:“就是因为太好了,不想给你们看。”

柳绵挽着沈竹,小手没忍住在她精瘦有力的腰上摸了一把,“沈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又去健身了,这马甲线也太明显了吧,简直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沈竹正要说话,蒋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到了两人中间,揽着她的肩膀、将她一把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双眼瞪着柳绵:“说话就说话,别上手!”

柳绵被蒋文挤了个踉跄,还是走过来的许逸心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撞到摄像机上。

“蒋文!你够了啊,合着平日里你就这样欺负我们绵绵的啊?”沈竹挣开蒋文,对他翻了个白眼。

“对啊对啊,沈姐姐,小文哥可把我欺负惨了。”柳绵吸了吸鼻子,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

沈竹挑着眉点点头,“哦——那今晚我们去吃饭就不带他了。”

“媳妇儿,别听她胡说,你怎么能忍心我一个人吃饭呢?”蒋文跟只哈巴狗似的黏了过来,下巴在沈竹的锁骨上蹭,蹭得沈竹一个激灵,耳根子红了个彻底。

看着两人这蜜里调油的样子,柳绵一脸的姨母笑,侧头往向许逸心,没料到,他的眼睛也在这时扫了过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谁也没有第一时间移开。霎那间,柳绵仿佛听见空气中电子“噼里啪啦”碰撞的声音,从心间迸开了一朵花。

“许哥,好久不见了。”沈竹出声和许逸心打招呼。他们通过蒋文认识,只是很少见面,顶多算个点头之交。

许逸心仓促地收回视线,朝沈竹道:“好久不见。”

蒋文从后面搂着沈竹,将头架在她的肩膀上,“刚好今天的戏拍完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可以。”许逸心应到。

“我也可以!”柳绵舔了舔嘴唇,看向蒋文,“我想吃湘菜,小文哥能满足不?”

“当然。”蒋文满口答应。虽然他不能吃辣,但耐不住沈竹和柳绵喜欢,只要有她俩在的场合,基本都是往湘菜馆跑,次数多了,他现在也能沾点辣了。

到了餐馆,柳绵和沈竹拿着平板在那儿嘀嘀咕咕地点菜,蒋文和许逸心则主动烫了碗筷,又给每人倒了杯水。

“干嘛点水煮白菜?还有这个清蒸鱼……今天这么清淡吗?”沈竹用指甲点了点平板,发出“嗒哒”的声音。

柳绵瞄了眼许逸心,又很快收回视线,讪笑道:“最近肠胃有点不舒服,吃点清淡的。”

“嗯?肠胃不舒服还嚷嚷着要来吃湘菜?”

“哎呀,想吃嘛,沈姐姐,快点吧,我饿了。”柳绵在桌下的手轻轻地碰了碰沈竹,示意她别再问了。

沈竹感受到柳绵的小动作,抬头扫了眼对面坐着的两位男士,视线在许逸心身上停顿了一下,仿佛懂了些什么。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火速地点完菜,将平板递给了服务员。

“绵绵,听蒋文说你们拍得还挺顺利的,还有一周就能拍完,杀青之后准备干嘛?”

“嗯……”柳绵皱着眉头,“还没想好。不过八月中肯定得在京城,老师那儿帮我接了场演出,要给少年宫的孩子们唱一场。”

“那正好,我七月二十八号在重庆有场比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顺便到我家去玩两天?”

“求之不得。好久没有看你赛车,真的是太想念了。”

沈竹扭头看见蒋文欲言又止的样子,出声道:“我知道你没时间,就不邀请你了。比赛安危问题不用担心,那条道我跑了十多年了,出不了乱子。”

蒋文一脸歉意:“阿竹,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拍电影,想把它做好,电影上映前我可能都没办法陪你出去了。”

沈竹摆摆手,满不在意地说:“当时支持你转行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忙你的吧,我又没说什么。”

蒋文憨笑:“就知道我们家阿竹最好了,我……”

“打住,别肉麻,我怕我待会儿吃不下饭。”沈竹及时制止了蒋文的“夸夸”行为,成功拯救了一桌人的胃口。

吃完饭,蒋文和沈竹相偕回家,许逸心和柳绵两只“单身贵族”凄惨地打车回酒店。

晚饭吃太多,柳绵有些困乏地靠在车门上,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飞闪而过,一时间心生感慨。她来京城城九年多,从最开始的举目无亲,到现在的三两好友,不说热闹非凡,倒也能在节假日不必太过孤单。众多友人里,对她最好的莫过于蒋文和沈竹,几乎每逢闲暇,他俩都带着她到京城四处游玩,两人的爱情也是在这游玩途中产生的。话说回来,她也算他俩爱情的见证者了。

想到这里,柳绵扭头对许逸心说道:“许前辈,你理想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呀?”

听到柳绵的问题,许逸心下意识地回头看她。一天下来,小姑娘盘起的长发已有些凌乱,两侧的碎发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金黄色;娇俏的脸很是标致,车内光线不足,时有时无的光源让她的表情看上去不太真切。

突然间,许逸心感觉嗓子有点儿痒,嘴唇也干涩,回头坐正,目光投向副驾驶位的反光镜,里面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呢?”

柳绵盯着许逸心,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我啊,可能是沧海巫山、相濡以沫吧。”说完,她忍不住往许逸心那边挪了挪,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许逸心没动,身体微僵。

柳绵笑,“许前辈,借我靠靠,有点儿累。”

许逸心咽了咽口水,鼻腔里艰涩地冒出来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