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一出戏

“阿平,路上多多注意啊。”汤修慧伸手轻抚邵飘萍的肩膀,皱着眉头叮嘱,满眼的担忧与无奈。

“我都知晓,只是国内还请夫人看照一二。”邵飘萍接过行李转身向码头走去,步履匆匆。

“阿平,”汤修慧唤,声音颤抖,“我们等你回来。”

邵飘萍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汤修慧尽快回家。

1913年8月,记者邵飘萍在《汉江时报》上登文抨击政府腐败行径,遭袁世凯政府逮捕;在夫人汤修慧周旋下,邵飘萍东渡日本避祸,以待良机归国。

“卡!”蒋文从监视器前站起,满脸欣慰,“最后这场戏简直完美。恭喜我们于清老师杀青!”

“恭喜于老师!”片场众人纷纷起身鼓掌,簇拥着于清送上鲜花礼物。

“今晚我还有行程要赶,就不请大家吃饭了。等正式杀青再通知我,我一定和大家玩个痛快!”于清是个豪爽性子,与扮演的汤修慧有些相似。她笑容可掬地接下一份份礼物,同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许逸心没去凑那热闹,放下行李箱,走到蒋文身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睛盯着蒋文回放刚才拍摄的片段,随口问:“就只剩下和祝文秀的对手戏了吧?”

“是嘞,咱们的小文秀昨天才放暑假,说是今天进组,现在也应该快来了。”蒋文话音未落,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小姨”二字。

蒋文对着许逸心指了指手机:“说曹操曹操就到。”

“喂,小姨啊,你们到了吗?”

……

“诶,好嘞,我马上来,等我两分钟。”

挂了电话,蒋文快步往门口走去。不消一会儿,许逸心就看见他回来了,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小姨,绵绵,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的男主角儿,许逸心。”蒋文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小姨闵毓,“他刚刚才拍完一场戏,现在只剩下和绵绵一块儿的了。”

语毕,又向许逸心介绍道:“许哥,这是我小姨闵毓老师,中国戏曲学院教授,京剧荀派代表人,旁边这位妹子就是咱们小文秀的扮演者,我小姨的学生,柳绵,去年刚拿了白玉兰戏剧奖主角奖。”

听此,许逸心心生钦佩,面色严肃地朝闵毓伸出手:“闵老师好,我是许逸心。”

闵毓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又很快放开;气质清冷,说出来的话却是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你好。我家绵绵头回拍戏,还请许影帝多带带她。”

许逸心笑了笑:“闵老师不说我也会和柳姑娘互相学习的。”

“柳姑娘?许前辈叫得好规范啊,听着老奇怪了,不如和小文哥一样叫我绵绵?”柳绵嘴角勾起一抹笑,歪头看着许逸心,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对于小姑娘的自来熟,许逸心愣了,一时之间没能接上话来。

见状,柳绵也不觉尴尬,扭头和闵毓说话:“老师,您不是还有事吗?您先走吧,不用担心我,有小文哥在这儿呢,这许前辈看着也面善。”

闵毓拍了拍柳绵的头,“行,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柳绵点头答应,侧身抱了一下闵毓,“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小姨,我送你。”蒋文走在闵毓身侧,领着她出门。

两人走了,留下柳绵和许逸心面面相觑。但以柳绵的性子,小嘴儿开了就没有闭上的时候。

“许前辈,您好帅啊,风姿不减当年。”柳绵上下打量着许逸心,眼里的惊喜与欣赏盈满而露,“说句话希望许前辈不要介意,我真是看着您的电影长大的。”

隐退近四年,许逸心已太久没见过这样热情的人了,看着柳绵红润的两颊,忍俊不禁,“柳姑娘看着我的电影长大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

“就知道许前辈是个大方的人,拍戏的过程中也希望许前辈能够不吝赐教咯。”

“当然。”许逸心应下。

两句话的功夫蒋文就回来了,看着氛围融洽的两人,忍不住调侃柳绵:“绵绵啊,哥哥够意思吧,知道你喜欢咱们许哥,马上就给你安排了同台,准备拿啥谢我啊。”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找我啊,不就是因为我去年拿奖了嘛,为了你处女作的票房而已。”柳绵和蒋文很熟,从11岁被闵毓带到京城学戏开始,和他已认识了九年之久,日常的“拌嘴”便成了两人的常备剧目。

“诶,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啊。许哥,你评评理,是不是这丫头把我想得太功利了?”

见“战火”烧到了自己,许逸心摇了摇头,“我看是柳姑娘把你想得太好。严格来说,我也算半个受害者吧,被你强拉来充场。”

蒋文做吐血状,“你们,太没良心了。”

见到蒋文浮夸的表演,柳绵翻了个白眼,不再接茬儿,转而问到:“我的戏份什么时候开拍呀?”

“哦,你提醒了我,我给你发份排班表,按那上面来就行。不过,为了迁就你的时间,现在就只剩下和你相关的戏份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恐怕是有些累的。”说着,蒋文拿了手机给柳绵发了份排班表。

柳绵掏出手机,打开文件,看到满满当当的时间安排时,眼角抽了抽,深觉自己进了个大坑,还是爬一米、滑两米的那种。

关了文件,柳绵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旁边的许逸心,“许前辈,方便加个微信吗?有什么问题好及时沟通呀。”

许逸心说了声“好”,打开手机翻出二维码,给柳绵扫了下。很快,小姑娘的好友验证消息就来了。许逸心点开,看到她的头像是一个戴着兔耳朵的卡通女孩,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通过验证,备注“柳绵姑娘”。

今日的戏份已经拍完,蒋文还有些事要收尾,于是嘱托许逸心带柳绵到剧组租住的酒店办理入住。

一路上,柳绵不停地找话题和许逸心聊天,从他夺得影帝的处女作《舞台》说到BJ最受欢迎的早餐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说柳绵累不累,许逸心反正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好在酒店里拍摄地不过十来分钟车程,许逸心领着柳绵办理好入住,站在房间门口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柳姑娘今晚好好休息。”许逸心将柳绵的行李放到墙边,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嗯嗯,谢谢许前辈了,”柳绵伸手开了房间里的灯,正要进门,又仿佛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对了,许前辈住哪间房呀?”

许逸心指着右边的房间道:“就住在你隔壁。”

柳绵挑了挑眉,“好嘞,我知道了,许前辈快回去吧,明天见。”说完,柳绵推着箱子进屋,临关门前又对许逸心笑着道了句“晚安”。

看着眼前关闭的木门,许逸心收了脸上的笑意,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他的背影很高大,楼道的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微敛的双肩昭示着他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