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一出戏
那日戏台上,邵飘萍对祝振亚一见倾心,表白遭拒后也不见气馁,辗转结识了祝振亚母亲徐氏,每逢空闲时间就跑去府上献殷勤。
听闻徐氏喜爱国画,邵飘萍便投其所好,今日带些名家真迹,明日又送上几幅花鸟水墨,借此与徐氏攀谈两句,期间才情毕露,讨得徐氏满心欢喜。
徐氏问女儿,“这邵记者风度翩翩,能说会道,你怎么不喜欢?”
祝振亚答:“他就是支笔杆子,除了会动几下嘴皮,平日里能顾我几分?这世道,只有找那下海商人才有条活路可走。”
徐氏嗔她:“胡说八道,我倒觉得那邵记者也是个干实事的,你看那《京报》办得多好。”
祝振亚不说话,心里却是怪邵飘萍将她母亲哄得只晓得替他说话。
邵飘萍哄人的功夫不止于此。一日,他拿着副画走进祝振亚家门,见到徐氏,神采奕奕地说到:“伯母,小生今日给您带了件好东西。”
徐氏好奇地接过卷轴,打开一看,赫然是仇十洲仕女图的临摹本。虽说是临摹本,但笔触流畅,色泽清丽,期间花鸟栩栩如生,整幅画浑若天成。一时间,她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底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你这,哪儿弄的呀?”
“伯母甭管我哪儿弄的,您就说满不满意?”
邵飘萍这何止是问徐氏对画满不满意,分明还有另一曾意思在里头。徐氏听出来了,却也满口答应——女儿这门亲事,她这儿是应下了。
今天的戏份不难,但也拍到下午四点才收工。柳绵已进组五日,适应得还不错,基本都能按着时间表将每一出戏演完、演好。
回去路上,柳绵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车里除了她和许逸心外只有司机,于是不介意地接了电话,放在耳边同母亲聊着近况。
电话那头,杨蓁蓁问到:“绵绵呀,第一次拍戏,感觉怎么样?”
柳绵语气轻快地答:“感觉超级好,剧组的前辈们都很照顾我,我问的问题他们都很耐心地帮我解答了。”
“诶,那就好,不懂就问,不要怕出错啊。”
“嗯嗯,知道的。对了,妈妈,爸爸说他买了十斤小龙虾,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只是今年你没有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柳绵哀嚎,“啊,太可惜了,我好想吃小龙虾啊,妈妈,你帮我寄一点过来吧。”
杨蓁蓁笑,“寄什么寄,想吃就自己去买呗,京城还差你这点小龙虾?”
柳绵软着嗓子撒娇:“外面买的哪有老妈做的好吃呀。”
“行了行了,不跟你扯,我要去准备做饭了,等下你爸下班回来又要喊饿。”
“好滴,你的小棉袄要跟你说再见了。”
“挂了挂了。”
柳绵刚准备说“拜拜”,就听见话筒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她放下手机,嘟囔着:有老公,没女儿。
许逸心在旁边看到她这副娇俏样,只觉得柳父柳母定是个慈祥亲切的人,这才养得出柳绵这样单纯清丽的小姑娘。
“许前辈,我好看吗?”柳绵突然凑近,笑盈盈地调侃到。
“什么?”许逸心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靠,拉开了些距离。
“您刚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是觉得我好看吗?”
这下许逸心听清楚了,尴尬地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别闹,我刚在想事情。”
柳绵一脸不信的样子,拉长尾调地应了声千回百转的“哦——”,那副得意的小模样,看得许逸心浑身燥热,脑门上冒出一层细汗。
“许前辈,你喜欢吃小龙虾吗?”柳绵问。
“还好。”许逸心答。
“那我们找个时间去吃小龙虾?”
“我都可以。”
“好嘞,那就明天吧。明天只有上午的一场戏,拍完我们就能直接去了,也不用担心吃得太晚。”柳绵回忆着小龙虾的味道,仿佛要垂涎三尺,本不觉得空的肚子,也几欲咕咕直叫。
回了酒店,柳绵紧跟着许逸心钻进他的房间,捧着手机坐在沙发凳上看外卖。
“许前辈,为了报答您这几日的教导之恩,今晚我请您吃饭。”柳绵晃着双腿,看见许逸心一脸为难,又补充了一句,“不许拒绝!”
许逸心笑,“没说拒绝,只是想告诉你,今日收工早,剧组订的餐送到了酒店,不用点外卖,你想吃就打电话让酒店前台送上来。”
“哦哦,那就劳烦许前辈打个电话咯。”柳绵收了手机,眼巴巴地看着许逸心,似乎在催促他赶紧打电话。
许逸心走到桌前,用酒店提供的座机拨通了内部电话,让前台送两份餐过来。
前台手脚很快,电话挂了不到两分钟就提着盒饭过来敲门了。
柳绵去拿餐,回来后放在桌上,又跑去洗了个手,这才坐回桌前,打开盒饭同许逸心一起吃了起来。
进组这几日,柳绵为了方便向许逸心学习,和他约定每天晚上十点之前为教学时间,两人在房间里对第二日要拍摄的内容,许逸心给予适当的指导。自从蒋文知道这事后,空闲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美其名曰“监督我家小文秀的修炼情况”。
吃过饭,两人打开剧本对明天要拍的戏——邵飘萍与祝文秀喜结连理。
祝振亚本也不是不喜欢邵飘萍,只是苦于这凄凉世道,一心只想寻求个庇护所。可心肠再硬、决心再足,也耐不住邵飘萍的软磨硬泡和母亲徐氏的苦口婆心。1912年2月,在两人相识半年后,邵飘萍终于如愿以偿,和祝振亚结为姻亲。
婚礼上,邵飘萍春风满面地吻了祝振亚的前额;房间里,许逸心看着柳绵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微颤如羽的睫毛一时间有些愣神。
许逸心轻咳了一声,和柳绵拉开些距离,“柳姑娘,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柳绵睁开眼看他,有点不解,“现在才八点多呀……”
许逸心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扫了眼屏幕,眼里的光一瞬间熄灭了,眉头微蹙。他为难地看向柳绵,“你先回去吧,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事。”
在外求学这么多年,柳绵早已学会看人眼色,见许逸心这样严肃,她也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出门回房了。
看着小姑娘轻轻地将门关上,许逸心这才接了电话,“喂,妈……”
电话那头一阵尖利的叫喊,而后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再然后才是一道带着些哭腔的人声:“儿子,你在哪里……”
那天,柳绵回到房间没多久就听到隔壁的开关门声,她连忙开门出去,却只看到许逸心匆匆离去的背影。回房给他发消息,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却迟迟不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