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一出戏

次日上午,柳绵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瞄到许逸心的下巴,又火速闭上,装作只鸵鸟假寐,耳根子却红了个彻底。她这点小动作被早早醒来的许逸心尽收眼底,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哎呀,你干嘛啊,我还想睡觉呢,你吵到我了。”柳绵被子下的手给了许逸心一爪子,脑袋一个劲儿地往被子里钻,意图藏住自己的脸。

许逸心憋住笑,伸手掐住她的腰,把柳绵从被子里提出来,“这下知道害羞了?昨天晚上胆子怎么就那么肥呢?还一个人去买那东西,谁教你的啊?”

柳绵打开许逸心的手,转身背对着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还不是被你气的。”

许逸心盯着柳绵纤长的后颈看了一会儿,不禁靠近,在那上面轻轻咬了一口,引得柳绵一阵颤栗。他顺势从背后搂住她,两人之间严丝合缝,气息交织在一起。

“柳柳,你再躺一会儿,我等下给你煲粥,起来就可以吃了。我得回一趟家,看看我妈最近画了什么,好找到症结所在。”许逸心不紧不慢地和柳绵说着话,震动的胸腔带得她的心也跟着颤抖。

“我跟你一起去?”柳绵抓过许逸心放在她腰上的手捏了捏。

“没事,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妈那里交给我就好。”

“我还好啊……”柳绵动了动腿,低声说到:“虽然是有那么一丢丢酸痛,但是出门走走不是问题。而且就像我昨天说的,和伯母相处是长久的事,我总不能什么都不会,每次出事都把你叫回来吧……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有用的。”

许逸心摩挲着柳绵的手背,“嗯,我知道了。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强撑着。”

“晓得的。”柳绵轻轻地应到。

“我先起床去煲粥,你收拾好再出来。”说着,许逸心放开柳绵,下床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看着许逸心将门合上,柳绵默默地松了口气,又在床上躺了半晌,直到许逸心叫了她一声,她才慢吞吞地起床收拾。

两人简单地吃过早饭,下楼打车到了许家。

白秋扇年轻的时候曾名噪一时,只因她画的蝴蝶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没有画廊不抢着向她讨画,只为借此吸引更多的访客上门。她曾花三年时间画过一组微观蝴蝶图,一共九幅小画,拍出了四千万的天价。据说后来有人出双倍价格向这买家求购,却遭到拒绝,原因竟是“升值空间远远不止如此”。

这样万众瞩目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许振清出事前夕。自从白秋扇患上躁郁症后,她已很少提笔画画,一年能画出一幅完整的图都是很难得的事。时间长了,许逸心逐渐发现了点规律——白秋扇每次进画室画画,都预示着她即将病发。于是,他开始留意每一次白秋扇病发前画的内容,试图从中找到诱因,避免重蹈覆辙。

许逸心带着柳绵走进白秋扇的画室,看到画室中央的画架上夹着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两人走近,端详着纸上的男人。柳绵只觉得眼熟,许逸心则是一眼便认出画中人是他的父亲。

许逸心皱着眉思忖:父亲去世后,母亲因为应激反应,几乎忘却了父亲的存在,这回怎么会想起来,而且还画了幅肖像?

看着许逸心沉思的模样,柳绵没有打扰他,而是默默地打量这间画室。白秋扇的画室朝南,上午的阳光恰好斜斜地照在画架后方;靠墙的位置是一整排置物架,上面的东西杂而不乱,每件画具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了它们该待着的地方。

柳绵绕过画架,正要到窗边看看,却被脚边的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这是一张泛黄的旧照,上面的内容和画架上的画高度重合——都是一个男人的近身照;唯一不同的便是,这张照片的背景非常清晰,轻易地就能识别出那是一座雪山。

柳绵拿着这张照片走到许逸心的面前递给他,“许前辈,你看,伯母应该是照着这张照片画的。”

许逸心接过,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说到:“这是我爸的照片。”

柳绵点点头,“能看出这是哪里吗?”

“嗯……”许逸心将照片翻过来,不出意料地在右下角找到了拍摄的时间和地点,“1988年7月拍摄于云南玉龙雪山。”

“玉龙雪山……”柳绵略加思索就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看向许逸心,不可置信地说到:“伯母不会是听到我们要去玉龙雪山,然后就想到了和伯父以前的时光,这才说去公墓,结果就病发了?”

许逸心叹了口气,点点头,“恐怕就是这样了。”

“唉,早知道这样,我们就瞒着点了……”柳绵懊恼地说到。

许逸心苦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只能说是该来的总会来吧。”

“那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伯母吧,知道诱因的话,下回注意一点就好。”

“好。我妈应该醒了,待会儿你去陪她说说话,她很喜欢你,说不定这次就好得快点。”

柳绵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我一定将伯母哄得喜笑颜开的。”

“谢谢你,柳柳。”许逸心抱住她,在她的头顶蹭了蹭。

柳绵拍拍许逸心的后背,“好了,跟我说这话就见外了啊,我们是一家人嘛。”

“对,我们是一家人。”许逸心放开柳绵,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走吧,我们去医院。”

许逸心牵着柳绵的手出门,两人一同驱车往医院去。好在现在不是高峰期,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目的地。

柳绵推开病房门,率先走了进去,看见白秋扇正倚靠在床头喝粥。

“伯母,早上好呀!”柳绵笑盈盈地坐到白秋扇旁边。

白秋扇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冲柳绵道:“绵绵,对不起啊,伯母昨天吓到你了吧?”

柳绵俯身轻轻地抱了白秋扇一下,而后松开,虚握着她打点滴的手说到:“伯母,我刚还和许前辈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不带这么见外的,您生病,我来照顾,这是应该的事。”

白秋扇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落寞,“别人生病顶多躺床上动不了,可是我还会伤害你们,给你们一个劲儿地添麻烦……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逸。”

“伯母,”柳绵语重心长地说,“您千万不要这么认为,我遇到您不知道有多幸运呢。您善解人意,又亲切又温柔,会画画,还让瞿姐给我做好吃的,每次去您那儿吃饭我都能吃满满两大碗,食欲好得不得了。我是真心喜欢您,也是真心想要照顾您,只要您不嫌弃我,我愿意陪您一辈子。”

“妈,柳柳说得对,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们都在呢。”许逸心走到柳绵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看到眼前天作之合般的两人,白秋扇眼眶红了红,欣慰地笑了,“唉,你们啊,都长大了,会哄人了。”

柳绵也跟着笑,“伯母,您笑了,我们就都开心了。快喝粥吧,待会儿凉了。”

“诶,好。”白秋扇应到,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食欲比先前不知道好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