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一出戏

八月下旬,京城的天气仍然足够燥热,一阵风来,烈日当空,窗外蝉鸣乍起。

排练室内,柳绵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凑到呼呼运转的空调前寻凉快。闵毓见了,走到她旁边抬手敲了下她的头,斥责到:“别站那么近,待会儿吹感冒了。”

柳绵朗声应到:“老师,我知道啦,就一分钟,没事的。”说完,身子往前凑得更近了,冷气吹得她两鬓的发丝愈发凌乱。

闵毓拿这个小徒弟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水瓶递给她,“喝点水吧,等下再练一个小时,今天就可以了。”

柳绵笑嘻嘻地接过,仰头猛灌,“谢谢老师!待会儿我一定好好练。”

休息够了,柳绵又戴上水袖咿咿呀呀地转圈。闵毓不时喊停,指出她的问题所在,帮着她改正。

这会还没到一小时,排练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闵毓不满地朝门口瞥去,正要斥责来人的打搅,定睛一看,又压下了心中的情绪——这“没规矩”的人正是她外甥蒋文。

蒋文推门进来,径直朝他小姨走去,递给闵毓一杯混合果汁,吸管都贴心地插好了。

“小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喝杯果汁消消气。”

闵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来这儿干嘛呢?”

蒋文朝房间中央正甩着水袖的柳绵努努嘴,“找绵绵呢。我干妈念了好久想见她,今天正好大家都能挪出时间,就想着带她过去。”

闵毓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你干妈见绵绵干嘛?”

蒋文拍了下大腿,一脸八卦地凑到闵毓的耳边嘀咕到:“小姨,咱们绵绵喜欢许哥好久了,许哥一直碍着干妈的病情拒绝绵绵,但是干妈不介意啊。她听我说了绵绵的情况后,就想撮合撮合他俩……”

听了蒋文的话,闵毓恍然大悟,心里感叹到:当年的小不点也要谈恋爱了。

“行,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人你带走吧。”说完,闵毓提高音量叫柳绵,“绵绵啊,今天就到这里,差的时间明天补回来。”

柳绵停了下来,收起水袖,“好嘞,谢谢老师。”

蒋文冲柳绵挤挤眼,“绵绵,快去换衣服,等你啊。”

柳绵应声,进换衣间整理上下。蒋文扭头又和闵毓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逗得闵毓喜笑颜开。

今天去拜访白秋扇是柳绵和蒋文提前商量好的。那日少年宫别后没两天,许逸心就接了工作到香港去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回来,柳绵去见他母亲的事也跟着一拖再拖。但柳绵一细想,觉得不太行,就灵机一动,联系了蒋文,请他搭个线。

而蒋文这边,收到柳绵的消息时别提多开心了。本来白秋扇就总是催着蒋文带柳绵回去看看,但蒋文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恰巧柳绵主动联系上他,问题迎刃而解。两人一拍即合,商量之后决定今日就去看看白秋扇。

蒋文开着车刚驶入许家大门,就看见坐在轮椅上望眼欲穿的白秋扇。

“绵绵,门口坐着的那位就是许哥的母亲,白秋扇女士,她旁边的是护工尚姐。”

柳绵坐直身子,抬手扯了扯衣服,又扒拉了两下头发,嘴里碎碎念:“小文哥,你看看我头发乱没乱?口红还亮不?”

蒋文停下车,拉了手刹,扭头看了一眼柳绵,“好看好看,简直完美,干妈一定喜欢。”

柳绵长舒了口气,提着包推开车门下车。

蒋文锁车,快步走到白秋扇身边,“干妈,看我带谁来了?”

白秋扇眯着眼看柳绵,“这就是喜欢我儿子的那小姑娘?”

“嗯,对,干妈,她叫柳绵。”

柳绵有点局促地站到白秋扇面前,脆生生地开口道:“伯母,我是柳绵,柳絮如绵的柳绵。”

白秋扇笑容可掬地拉过柳绵的手拍了拍,“小姑娘不紧张啊,伯母不吃人。”

柳绵回握住白秋扇的手,娇憨地点点头,“伯母,头一回见您,有些激动,要是我待会儿有不得体的举动,还请您不要笑话我。”

白秋扇笑着说到:“怎么会笑话你呢?伯母喜欢你都来不及呢。别杵在这门口了,推我进去吧。”

柳绵甜甜地答应,走到白秋扇身后,和尚姐问了声好,从她手里接过轮椅握把,推着白秋扇往屋内走去。

“绵绵,听小文说,你每天都要排练啊?”白秋扇问到。

“嗯嗯,差不多,周末两天可以休息。”柳绵答。

蒋文示意柳绵将白秋扇推到沙发组旁边,转而对白秋扇道:“干妈,我可是刚把她从我小姨那里接出来的。”

白秋扇打量着柳绵,轻轻地抚过她额前泛着湿气的发丝,“是伯母唐突了。排练累坏了吧,快坐下,这里有提前冰好的酸梅汁,喝点吧。”

柳绵俯身从茶几上端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很合她口味,眼睛亮亮地看向白秋扇,“哇,好好喝,谢谢伯母。”

白秋扇乐呵呵地说:“觉得好喝就行,不过不能喝太多了,容易着凉。”

柳绵乖巧地点点头。

“绵绵啊,你是不是很小就一个人到京城来学戏了?”

“嗯嗯,对,我十一岁的时候就跟着老师到京城来了。老师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女儿照顾,所以我倒也不觉得一个人在外有多孤单。”

白秋扇怜惜地看着柳绵,不紧不慢地说:“这么可爱的孩子,你父母也舍得?”

柳绵挠了挠头,“我爸妈还好,一个律师,一个医生,平时可忙了,就算我在家也不一定能照顾到我。他们倒觉得我跟着老师到京城来挺好的,既能学到东西,也不至于没人陪伴。”

白秋扇转了转眸子,又问到:“那你是跟着你老师住?”

柳绵摇头,“高中之前是的,高中之后就一直住校了。到了现在,因为平时训练比较多,晚上结束都挺晚的,怕影响到室友休息,大二的时候我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住。”

白秋扇满意地点点头,“真是个好孩子。”

柳绵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伯母,你别夸我了,我会害羞的。要说好孩子,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许前辈。”

白秋扇撇了撇嘴,吐槽到:“哪里好孩子了,常年不着家就算了,今年都三十了,也不见带回个女朋友。”

听见白秋扇这话,柳绵也顾不上是不是合礼数了,凑到她身边低声试探道:“伯母,许前辈的女朋友,您看我能胜任不?”

白秋扇抬眸看柳绵,见她的耳根红了个彻底,抿嘴笑了,“我看行,你这小姑娘我是喜欢得紧。”

一时间,柳绵的血液从耳根充满了整张脸,低头看地板,半天才闷出个“谢谢伯母”,逗得白秋扇和蒋文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