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浮生度流年

万载不见,归墟似乎一切如旧,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了。看着一大片盛开的桃花,倏忽疑惑地问:“归墟什么时候有了桃花?”莲华笑道:“帝君不记得了?这是你上次回来时,重黎神君种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还是第一次开花。”倏忽略显惊讶地问:“重黎神君?”

莲华叹息道:“帝君果然忘记了很多事。”她一伸手,一个琉璃瓶出现在她手上,道:“这是万年前,娲皇大神送来的,命我在帝君归来时,交予帝君。”倏忽接了过去,只见里面有一滴淡青色的水滴,便问是什么。莲华道:“娲皇有言,这是一滴眼泪。”

青泪落入手心,融入他的血肉之中,倏忽地眼前出现了一副又一副画面,他也记起来万年前的很多事。

万年前,少年倏忽初次离开归墟,来了人间。他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因为没有银子,便用随身把玩的珍珠抵账,贪财的掌柜看出他单纯无知,带着伙计胡搅蛮缠。重黎穿着破旧的衣服突然出现,他把手中那个嗡嗡作响的麻袋,朝掌柜身上一扔,拉着倏忽就跑。掌柜和伙计追在后面,不时被马蜂咬地“哎呦”叫上一声,又跳又骂:“小乞丐,站住!”“小杂种,别跑!”

野外,两人坐在河边,重黎还不时往水里扔石头。倏忽问他:“他们为什么骂你?”重黎说:“因为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家,不过我不是乞丐,我叫重黎,是这个世界的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倏忽诧异地说:“你是这个世界的王?那我是什么?”重黎笑道:”你当然是我的朋友,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倏忽微微一笑:“倏忽,我叫倏忽,你没有家,那你要去哪?”重黎站起来说:“我要去娲皇宫,拜师学本领。你呢?”

倏忽讲:“我没有目的,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娲皇宫吧!”重黎高兴得又笑又跳:“真的吗?那些人都嫌弃我,不爱跟我说话,你真的会陪我一起吗?”倏忽笑道:“当然,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夕阳下,两人在河中摸鱼戏水。倏忽看到重黎脖子上挂了一枚牙齿,好奇的问是什么。重黎摸了摸牙齿,脸色一黯:“狗牙,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不过重黎很快就又开心起来,他拉着倏忽去摘野果。倏忽看他捡石头,就问:“既然我们去摘果子,你捡石头做什么?”重黎笑着说:“猴子厉害,不过也很好骗。”

到了果林,果然有很多猴子。重黎先朝猴子大声嚷嚷,猴子们回以尖叫。重黎又把手中的石头一个个砸向猴子,猴子们更生气了,举起手中的果子就扔了过来。

场景变换,两人来到了一处市集,重黎左晃右晃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这时一匹高头大马从后面冲了过来,路人纷纷躲避,一个一脸骄横长得很像神荼的少女,一边喊着让人们让路,一边用鞭子抽打路人。重黎也挨了一鞭子,手中抱着的东西,还摔坏了几样。倏忽想要上前理论,被重黎拉住了,他说:“没用的,这个人家里肯定有权有势,他们是不会讲理的,只论拳头。”趁着那个少女进店吃饭,重黎偷了她的马,拉着倏忽骑上就跑,还不忘朝追出来的少女做鬼脸。

两个人一路上边走边玩,总算到了娲皇宫。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天,那个少女也来了娲皇宫拜师学艺,她叫勾瑹,巫族首领共工的女儿。她一看到正爬着一棵大树玩的重黎就怒目而视,不过没敢动手。

光阴流逝,两人从少年变成青年,勾瑹也长成神荼的模样。重黎、勾瑹两个人依旧互相看不顺眼,因为一点小事就能打上擂台。因为重黎打斗中弄坏了勾瑹的一根珠钗,倏忽就送了勾瑹一枚水精作为补偿。重黎很不满,抱怨道:“你居然又送东西给勾瑹,还是水精!我们是好朋友,勾瑹那个讨厌鬼算什么?你是不是喜欢她?”倏忽无奈道:“你有好几次都把她打得狼狈不堪,如果她一怒之下向共工告状,你要怎么办?再也不偷偷溜出去玩了?”

重黎撇嘴道:“我不怕共工。”倏忽笑道:“是的,你不怕。我有一样真正的好东西送给你,你要不要?”

重黎高兴的搂着倏忽,歪头看着他说:“要,当然要!是什么?”倏忽说:“我有一块神铁,是天外陨星之精,落到海中被我捡到,世上独一无二,我打算请师尊为你打造一件兵器。”

娲皇随后用那块神铁打造了两件神器。重黎选了那柄红光闪烁的长枪,取名惊夜。他则选了那根金光缭绕的四棱锏,取名流光。重黎把那枚一直贴身戴着的狗牙挂坠郑重其事送给了倏忽作为回礼。

一幕又一幕画面闪过,倏忽想起了更多往事,他看到了不周山断,知道了无间结界破碎的原因,听完娲皇的遗言,他坐着久久未动。

我在昆仑看着东海电闪雷鸣,看着东海风消云散,我想倏忽也许真的去了东海。途中,我看到东海光华漫天,一股惊人的波动从那里传来,我更加心急,希望倏忽不要出现意外。我发现碧海之中多出一座大岛,远胜蓬莱。既明上仙已经赶了过来,不过为结界所阻,只能在外面打转。

我跟既明聊了几句,他对这座大岛也毫无头绪。此时,一个御灵走出结界来到我们身边。我还未开口,她就笑道:“神君来了,怎么不进来?莫非也忘了回家的路?”我一时惊讶,想起倏忽失去了记忆,旁边的既明见礼问:“仙子,可否告知我等这是何地?神君,又是哪一位?”

她笑了笑说:“这是归墟,神君只有一位,自然是重黎神君。”说罢,她就请我进去。看我抬脚向前,既明忙问:“这位仙子,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她摇了摇头:“我家帝君午睡未醒,莲华不敢替他做主。”既明又问:“那为何,仙尊可以进去?”她皱眉道:“我不是说了,神君是回家吗!神君又不是客人。”我听得心中诧异,也顾不得既明,往前走了几步,就来到了岛上。

归墟灵气充沛,山水完备,不要说蓬莱比不上,镇妖塔内也不能跟这里相比。我看到几间简陋的竹屋,竹子是难得一见的仙竹,不知过了多久,依旧充满灵气,仿若包了一层玉浆,只是建房子的手艺太过粗糙,仿佛顽童所为.

莲华看我看向竹屋,她说:“神君当年为修这几间竹屋,把君山的竹祖宗都挖了过来.这仙玉竹如今只怕也只有归墟才有了。”我这才知道,这竹屋居然是我建的,不由脸上一红。不过,我心中的一个疑问也是越来越强,于是问她:“仙子为何一直称我神君?”

莲华抿嘴一笑,说:“我忘了,神君经过转世,是一点也记不得了。不像我家帝君,他只是时间太长,忘记了。”

倏忽睡在室外的一张榻上,片片桃花飞舞,落在他的身上。他感到有人过来,睁开眼,看到我,平静无波。对上他那双毫无情绪的眼,我心里一紧,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我强笑着问:“倏忽,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倏忽看我一眼,平静地说:“仙尊,请回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完,他就转过身去。

我不甘心地问:“你告诉我,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是不是很熟悉?”倏忽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会,他说:“前世种种皆是过往,仙尊不用在意,忘记了便忘记了。你事务繁忙,不便在此多留,还是请回吧!”说罢,他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不好追过去,莲华只得送我离开。走到湖边,阿圆飞了出来,它围着我飞了几圈,叫了几声,又亲了亲我。我擦擦脸上的口水,尴尬的对莲华说:“阿圆这坏习惯也不知道从那学的?”莲华笑了笑,并未解释。

出了结界,既明上仙未离开,还多了几个熟人,我心中烦闷,说:“此地主人不希望他人打搅,诸位还是请回吧。”

倏忽听到莲华的脚步声,依旧没有回头,“重黎走了?”莲华疑惑地问:“帝君何故对神君如此冷淡?倏忽攥着脖子上挂着的狗牙,沉默了一会,才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