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时长两年半,但是种菜

我,翠苍山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弟子,原是山下镇里一不知名小村的农民孩子,偶然被一位山上下来的自称是修仙者的稀毛白须瘦小老头看中。

那时我还地里挖泥巴,和隔壁家的狗相互龇牙咧嘴,那人看了我一眼就双目放光,旋即如世外高人仰头,故作高深道说:“相貌清奇,根骨绝佳,就你小子了。”

于是我就有了师父。

一时间,我成了全村的焦点和希望,且不提那位围过来庆贺道喜的近邻远亲七姑八姨九伯十婶,光是我爹脸颊那两坨本就不太饱满的肉都要翘上太阳穴了,都指望着我能修道成仙。

要我说还是算了,自打上了山,师父教授我一些基本的做法操作和任务就闭关了,我不是背药谱就是扫地擦门,有人来了就帮人做个法事,无聊得紧,不如我种地实在。

比我晚上山的还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同龄人,成了我师弟,据他所说,师父也是像对我说的那般说服了我师弟做他弟子。

有意思的是,师父也是教了他基本的东西后就让他跟我做同样的活了。

这复制粘贴般的操作很难不让我怀疑他根本不是在收徒修什么仙,而是在空手套白狼。

当然,师父这种堪称白嫖手法的成功是难以复制的,之后倒是没再见他拎个二师弟三师弟回来了。

一向适应力极强且安于现状的我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有一个师弟做帮手相伴不会太累,也不会因为有太多人挤压我的生存空间,足矣!

我也不指望师父真的是个什么仙人,能跟着混日子,在哪儿不是混?

只是这两年半实在难熬,我便自己垦了块小荒地种起了菜,重拾本行,没事炼药还可以给我种的菜试试,没准炼出来的是是个好肥。

虽然师弟曾拐弯抹角或公开诚布地劝我要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修行上,但我觉得这样得过且过没啥追求的生活更舒适点儿,直到师父过两天要出关,我寻思良久,还是决定有所作为,发挥我的特长,给师父做一场出关宴,顺便发挥我那块小菜地的用武之地。

我带着师弟下了趟山,花费巨资把镇里的食谱席卷而去,将街上的调料一扫而空。

在路人们诧异的眼光中,唯独师弟不同,如老牛般拖鞋大麻袋,吭哧地骂道:“你干的好事!这么大张旗鼓买这些与修行无关的东西,哪有半点修者的仙风道骨?”

知道师弟性格内向而且脸皮子也薄,我扛着大包,喘了口气才安慰道:“师弟啊,你不知道,修行,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为外界所扰,人前波澜不惊。”

师弟冷笑一声,“放屁。”

我乐在其中。

怎么处理食材,如何进行烹饪,修行时长两年半的我心中已经有了数。白萝卜在我掌中飞舞,短剑在我指尖飞跃,在师弟那一声振聋发聩的“师父让你练剑不是让你把剑当菜刀用的”呐喊中,剑影闪掠,如女娲造世,众生皆现。

前期的准备工作就绪,我在厨房内忙得热火朝天,左手颠锅,右手搅汤,师弟则在一旁勤勤恳恳地帮我控制火候,一边白眼翻上天灵盖道:“有丹不练有剑不修,成天守着你那块菜地,哪有半点修道人的风范?”

知道师弟心性浮躁急于求成,我振振有词道:“师弟啊,你还不懂,这也是修行中的一部分。”

师弟嘲讽一声,“狗屎。”

我不为所动。

直到我把这一桌菜摆到师父面前时,师父先是诡异地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指着那桌道:“这是什么?”

考虑到师父闭关大半辈子,不谙红尘,一些鸡皮蒜毛的事不知道也算合理,我解释道:“师父你看,这道红白相交的名为‘红岩浮白须’,这道如雪花洁白的为‘山中晶莹雪’,这道为‘白玉凤’……”

余光中,我发现我每念完一道菜名,师弟的表情就会多一分不忍和难言的嫌弃。

直到我介绍完最后一道菜名时,师父犹豫了许久,道:“我不瞎。”

“所以为什么都是白萝卜?”

我道:“其实,弟子给这桌在取名为‘群英荟萃’…”

“所以为什么都是白萝卜?”

忍无可忍,一旁的师弟再也忍不住,嗤笑道:“什么‘群英荟萃’,分明是‘萝卜开会’。种了大半年种了一堆萝卜,笑死人。”

我觉得有必要为我的白萝卜正名,道:“原先并不是萝卜,还不是因为试药出了差错,谁知道白菜土豆还能变异成白萝卜?”

师弟不打算放过我,把矛头直指我道:“但凡你多放点心思在修行而不是倒腾那块破菜地,你也不至于搞出这么一桌东西来敷衍糊弄师父了。”

原来师弟早就看不惯我摆烂的态度了,纵然好脾气如我,也不禁反唇相讥道:“你说我没出息不就是想在师父面前衬托你的过人之处吗?你自命天高,自恃不凡,还不一样说个扫地的弟子?”

被戳中了痛点,师弟的目光都快烧出火来了,道:“可你是师兄,师兄就该有个表率。你算哪门子师兄?”

我开始不顾逻辑地反驳道:“你爱当师兄你当去,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再说了你作为师弟也要尊敬师兄……”

我们二人吵得不可开交,知道我意识到找师父评理时,已经人去盘空。

空中回响着他老人家苍老到浑厚有力的声音。

“看来还是磨砺不够,你们什么时候磨砺够了,我便出关授予你们真正的心法。那么为师就继续闭关了。”

我和师弟面面相觑,一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