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寻归途
就这样，一连着好几天，徐言玉每天都会来找她玩。
早上、中午、或者是傍晚，每次池语还在干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一转身或者是一抬眼就看见他已经进了门，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朝着自己笑。
他们俩有时候会早上一起吃早饭，有时候会中午一起吃午饭，有时候会傍晚一起出去散步，可谓是形影不离。
但池语却丝毫没有感到过不耐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很享受每一天跟徐言玉一起度过的某段时光。
而她自己也变了很多。
从一开始徐言玉总是来找自己的时候，态度不咸不淡，一直到每次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自然的露出笑容。
跟他一起吃完午饭后，会跟他分享几本书，然后他们俩一起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书。
在沐浴着冬日温暖的阳光下，时不时还会听到徐言玉嘀咕着几句话。
像“今天真暖和啊”，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继续看书。
或者“唉？这本书说得都好有道理，而且一点毒鸡汤都没有”，然后聚精会神的认真捧着书看。
再或者他实在无聊了，就会蹲在院子里的花圃边，摸摸这朵，碰碰那朵，说着“越来越好看”、“你们冷吗”、“你们觉得今天温度低吗”之类的话。
每次池语都托着腮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走来走去。
她觉得徐言玉就像个行走的小火炉，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温暖、被治愈到。
包括她自己。
她也逐渐在徐言玉面前变成了一个会情绪外露的人。
比如有一天，她写着试卷，写着写着就不自觉的皱紧眉头，戳了戳旁边的徐言玉，慵懒地托着脸，神色困倦地看着他，说：“不想写。”
徐言玉配合得说：“那今天就不写。”
她回：“明天也不想写。”
徐言玉：“那就后天写。”
池语耍赖：“这辈子都不想写。”
徐言玉哈哈笑，“那下辈子写。”
池语也笑。
笑完了，然后她就惆怅的说：“不想开学，想一辈子待在这。”
徐言玉也附和着她，笑眯眯的：“那就一辈子跟我待在一块儿吧，不上课了，也不考大学了。”
池语顿了顿，下意识说道：“那怎么行。”
徐言玉往桌上一趴，侧着脸看向她，白净的侧脸在阳光下暖融融的，“是你自己说的啊。”
阳光刺眼，他眯着眼睛，笑，“要一辈子跟我待在一起。”
她原本是想反驳的，但是仔细一想，一直待在这，和一直跟他待在一块儿，好像，没什么区别。
她就没说什么了。
耍赖的不回话，也往桌上一趴，趴在他旁边，转过脸看着他，“那你有什么办法让能我跟你一直在一起吗？”
这句话太有歧义，饶是心大的徐言玉，也微微红了耳根。
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和社会毒打的纯情小少年，暗暗转过了头，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
他红着耳朵想到了一个最诚实最直接的答案。
你嫁进我家，你就能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见他转了头，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表示无语，池语笑了，用笔轻轻的戳着他耳边的头发，拖着腔：“你还没想到办法呢，不许睡觉。”
想到了。
徐言玉紧闭着双眼，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他莫名其妙有些低落。
他歪了歪头，表示抗议，声音闷在臂弯里，“你别再戳了，我要睡觉了。”
池语笑着收回视线，继续认真写着自己的试卷。
类似于这种对话还有很多很多，而且每次都是池语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再去烦他。
而他，丝毫不会觉得她莫名其妙或者麻烦，不仅会一句一句的回着她，而且一开始还会表现出惊讶。
惊讶的同时他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直接就说出来了：“你竟然愿意跟我说这些。”
这时候池语也不会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想说的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憋在心里。
见徐言玉趴在桌上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实在可爱，她没忍住，就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白净的脸。
手上的触感软绵绵的。
笑颜逐开，“我喜欢跟你说话。”
居水县的冬日，太阳好像永远不会落下，阳光永远是暖和的。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着茫茫的大地，和这处小院子，反射出橘色的光芒。
池语试卷写累了，就会抬头看看天。
天空很蓝，阳光明媚。
旁边的徐言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他把脸露了出来，阳光毫不吝啬的包裹着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他眼睫下透出一片阴影。
池语看了会儿他，就继续写试卷了。
她认真的做题，笔摩挲着试卷，在安静的环境里“沙沙”的作响。
只是有一个瞬间开始，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很糟糕了。
……………
又是一天清晨。
池语是被徐言玉给吵醒的。
这才一大早，她正睡着呢，就听见他的声音，从大老远就开始喊她，并且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婠婠！婠婠！”
池语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平日里雷打不动的清冷眸子此刻展现出了浓浓的迷茫。
下一刻，房门被敲响。
“婠婠！你醒了吗？”
池语郁闷地躺在床上，心想本来不醒也被你吵醒了。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了奶奶的声音。
“言言？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啦？”
“奶奶，我来找婠婠。”
“婠婠还睡着呢，天凉，你到沙发上坐着，奶奶给你倒杯热茶，你先暖暖身子，咱们边喝边等婠婠，啊。”
徐言玉看到奶奶提起热水瓶的时候就急忙跑了过去，“谢谢奶奶，奶奶我自己来！”
池语在他们一句一句的对话里，困意再次卷上眼皮。
感觉有千万斤石头压着自己一样，怎么都起不来。
但也不知道徐言玉一大早来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
所以池语还是认命的掀开被子，离开了暖呼呼的棉被下了床。
双脚刚挨到地面，池语就抱着双臂，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昏昏的头脑瞬间就清醒了几分。
她感觉上辈子欠徐言玉的。
但今天好像跟往常不一样了。
今天格外的冷。
呼出一口热气，外套也忘了穿，整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出去了。
打开房间门往客厅里走。
刚才还在她门口闹她的徐言玉，现在正坐在椅子上，跟爷爷奶奶喝茶。
徐言玉一抬眼，就看见浑浑噩噩的池语，迈着迟钝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跟具行尸走肉般朝自己走过来。
她还穿着纯白睡衣，绵绵质感，如雪般地松软。
没梳过的头发蓬松散乱，带着几分睡意惺忪。
白皙的脸庞虽还是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像是被微风拂过的小河一样，波光粼粼，还泛着水雾。
徐言玉一时间看呆了，没说出来话。
她正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接着十分自然的往他旁边一坐。
池语虽然没有起床气，但是非常非常的赖床。
坐下来之后，整个人就卸了力直接往后躺，小部分重量倚在了徐言玉的身上。
如果没有睡到自然醒，想把她彻底叫醒，还是得费点功夫。
而徐言玉此刻想的却是，她走路的时候怎么跟猫一样，都没有声音的。
他低头看着倒在旁边的池语，一瞬间手足无措，张嘴就磕磕绊绊的想说点什么。
“婠婠？哎呦这怎么不穿厚一点就出来了。”
爷爷放下手里的茶杯，皱眉看向状态浑浑噩噩，闭着眼睛仿佛随时能睡过去的池语，身上仅有一件棉睡衣。
门没关，一阵阵叫嚣着的寒风刮进来，显得她的身形单薄无比。
徐言玉下意识的往风口挡了挡。
池语还是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奶奶怎么喊都不应声。
只好走到池语身边，按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温柔的唤她。
“婠婠？快起来啦，天太冷了，快回屋穿好衣服，言言来找你玩了。”
“婠婠？”池语不动，奶奶又帮她顺了顺头发。
好一会儿，池语才又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稍稍坐起了身子。
她迟钝又疑惑的开口：“言言？”
婉转清丽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暗哑，拖着的尾音粘腻的有点像在撒娇。
一旁的徐言玉突然就坐不住了，明明一阵阵冷风往身上刮，大脑却像充了血一样，连带着整张脸都开始发热。
他很不自然的接过话，眼神飘飘忽忽的，“咳，嗯，是我。”
随后他眼疾手快，接住突然要往下倒的池语。
突然间，温软香玉在怀，徐言玉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但还在强装镇定。
所幸这时，一旁的奶奶突然惊讶出声，“哎呦！老头子，差点忘掉了，今天镇上赶集，我们得抓紧去嘞！”
这声音在徐言玉听来就是天籁。
爷爷看了看表，缓缓拄着拐杖起身，徐言玉刚下意识的想去扶，突然想起池语还倚在自己怀里，整个人瞬间又动弹不得。
爷爷看出徐言玉的想法，拄着拐杖，笑着对他摇了摇头，“不用管我，我跟你奶奶要去镇上赶集，麻烦你帮我们把婠婠看顾好了，先让她穿件衣服。”
方才离开的奶奶这时提着一个布包从房间里出来，慈祥的脸上也充满了歉意：“言言，好孩子，婠婠睡觉一向睡得沉，不等她自己清醒过来，是有点麻烦。”
“能不能麻烦你，把婠婠搀回屋去，让她再睡会儿。”
“你可以等她醒了，再来找她一起玩。”
这段时间二人的相处他们都看在眼里，眼瞧着他们两个的关系越来越好，她跟老头子也很放心把婠婠交给徐言玉。
奶奶又转眼看向闭着眼睛，倚在徐言玉怀里，睡颜恬静的池语。
语气的心疼怎么都压抑不住，“这孩子很长时间都没睡过好觉了，在她妈那里又不好过。难得回家一趟，就让她好好睡吧。”
徐言玉正垂眸看着池语，不懂奶奶话里的意思。
只是皱了眉，温和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晦暗不明。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我知道了，奶奶。”
他松了眉头，抬头看向奶奶，笑，“您跟爷爷放心出门吧。”
随后又低头，静静的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的池语。
刚刚还复杂着的心情，像被治愈了一样，心底顿时就温软一片。
像在跟爷爷奶奶保证，少年澄澈清明的嗓音，被刻意压得更低，带着他独有的温柔。
“婠婠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