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侍

浮生饮着茶静静地听着萧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她知道他开始急了。眼看夜色渐浓,不禁担忧道:“他们不会在龙虎山发生了什么意外罢?”

萧钰站起身来,那两人此时还没回来,他真是坐不住了。摇起手中的折扇心烦意乱地来回踟蹰,“这正是萧某有求于贤弟之事,暗查太过危险,在下就是担心他们不能及时脱身或者遭遇了什么不测。贤弟武功高强,趁着天黑,可否与我一同前去龙虎山把他们营救出来?”

浮生思忖道,龙虎山是黑风寨的老巢,定有重重关隘把守,那萧钰一看便知没有什么武功,否则之前也不会被那伙流寇追着跑,可是不带着他,也无法知晓他的心腹是哪个,带着他,又是一个拖油瓶。

萧钰见浮生面露为难之色,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忙说道:“贤弟莫慌,在下虽武功不济,轻功倒是学有所成,逃跑的本事更是不差,绝不拖累于你。”

说着,他怕他不信,双脚轻蹬亭边围栏,一跃飞进一旁的湖中,展示了一段轻逸绝伦的“水上飘”。只见水中波纹极浅,而那人又行得飞快,只几瞬之间便已从湖中“飘”了一个来回。

浮生心下感叹,她的轻功也未必比他好。也许功夫差的人轻功都练得较好,毕竟打不过,只得多多练就逃跑的本事。萧钰这样的人,应该也不缺厉害的师父教导,习得这一身上好的轻功也不足为奇。于是点头答应,下半夜一同前往龙虎山救人。

夜半时分,黑风寨仍灯火通明。一个巡逻的领队看到手下犯了困,随即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他奶奶的都别给我犯困,当家的说了,这几天累的屁都崩不住了也得给我憋回去!”

浮生藏在密布的枝桠里,听到底下那番话,不禁想到如此那般。。。委实有些难受。一旁的萧钰看到她听了流寇的话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躲避着巡逻队,萧钰在树上来回穿梭,终于在一处小屋旁停了下来,浮生隐在一旁的树上,帮他望风。

“阿兰阿兰!”萧钰对着窗边轻声喊道。不多时,一名女子便轻手轻脚走了出来,见到萧钰后立即娇声嗔道:“公子,你再不来,兰儿可要失身了!”

“这不是来了吗,你瑜姐姐呢?”萧钰问道。

“瑜姐姐被大当家的看中,带去正屋了,明日他们可要行礼拜堂哩。”阿兰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这样就少一个人和她抢公子了。

浮生不禁瞠目,萧钰口中的两名心腹,竟是两名女子?她一直以为,是武功高强的勇猛之士啊。罢了罢了,女子也有功夫盖世的,万万不可小瞧了女子!

远处将要走来一队巡逻的人马,浮生立即飞掷出一片叶子落于萧钰肩上,提醒他赶紧藏起来。

萧钰收到暗号,连忙带着阿兰躲向树后。待到这队人马远去,方对阿兰说道:“你们可探出那批物资的下落了?”

阿兰说道:“不曾,今晚那些个匪寇喝了大酒,却没人提及此事,我又悄悄地在四周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可疑之处,瑜姐姐得以接近大当家,说不定她那边有什么消息。”

“你见到她被带到了正屋?是在哪?”萧钰又问。

“从这边过了两排屋子,最里边那间便是了。”阿兰说着指了指方位。

“走,带我们过去。”

浮生紧跟在那两人身后,不时前后环顾,看看有没有被人盯上。

正屋外边有四五个大汉防守,若是想悄无声息地靠近,实乃不可能之事。看来得使些计策,萧钰想了想,说道:“阿兰,你去西边放把火。”

“谨慎些,别让人发现了。”临了,萧钰又仔细嘱咐道。

“是。”阿兰不禁窃喜,公子在关心她。

浮生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轻功也属上层,看来萧兄这两个“心腹”,多多少少会些武功,她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稳当了下来。

西边忽而火光乍起,人群渐渐闹腾起来,正屋外看守的大汉面面相觑,有一人说道:“我们两个过去看看,你们三个继续留在此处。”

待那两人走远了,浮生伸出袖箭,“咻咻咻!”三箭一发连着一发,箭箭刺中咽喉,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倒地毙命。萧钰不由得伸出大拇指夸赞,“贤弟这暗箭功夫果然厉害!”

两人一同从树上下来,从窗台边上戳了个小洞往里边看去,却只看到漆黑一片。“瑜丽,瑜丽!”萧钰轻声喊了几下,里面却没人回应。

忽而四周一片亮堂,浮生猛然转头看去,四周不知何时布满了人,此刻正举着火把轻蔑地看着他们,有人还朝着他们吐了吐泡沫腥子。看来他们中计了,还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站在前边的刀疤男一眼便认出了浮生,想起早前被欺负的样子,气已不打一处来,跳脚指着他说道:“大哥,他就是俺与你说的比粪坑还臭的贼小子,脸比天还大哩。你赶紧给他点教训!”

被唤作大哥的人相貌倒是较为端正,看起来便与这些人不同。只见他冷冷一笑,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浮生面前,却在经过萧钰旁边之时,暗暗眨了眨眼。

这个动作只有浮生和萧钰能看到,萧钰当即心领神会,背后伸出手来捏了捏浮生,又朝她使了使眼色。

浮生也大致明白了过来,这大当家恐怕便是瑜丽扮作的。

大当家状似不屑地看了下浮生,说道:“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二弟你竟然被他欺负了去?”

此话引来众人一阵轻笑,刀疤男没想到大哥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拂了自己的脸面,脸上登时窘迫无状,“大哥在说啥子,俺怎会被他欺负,只是想起寨内还有新来的美娇娘,急着回来快活快活!”

“我的姐姐在哪,你们把她带去哪里了?”阿兰闻言左顾右盼,怎么都找不到瑜丽的踪影。

“那臭婆娘不听话,已经被我弄死了。”大当家说着,狰狞地挑起阿兰的下巴,大笑道:“好在现下还留了一个,明日便由你代替你姐姐与我成亲吧,做我的第八个夫人,哈哈哈!”说着又对那刀疤男说道,“二弟,明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沾不得血腥,等过两日,我便将这两人的头砍下来,与你下酒。”

刀疤男一向敬重他这个大哥,连忙点头称是。

浮生和萧钰被粗麻绳捆了个结实,关在一处小屋子里,阿兰是准新娘,被他们带到了别处。

“嘭!”门被紧紧关上,随即传来锁链上锁的声音。萧钰倒是如同没事人一般,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斜靠在柱子旁,“睡吧!明日才有力气干活!”

不一会儿,呼噜声就响了起来,浮生不禁对萧钰极强的适应力佩服不已。外头有人看守,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惟有蒙头大睡了。原来那两姑娘是有过人的技艺傍身,否则萧钰也不会派她们两个前来。

第二天一大早,浮生就被一阵阵吵闹声吵醒了。小屋外边唢呐声鞭炮声响个不停,嬉笑声一片连着一片,隐隐还能听到喜婆司仪的说话声。虽是落草为寇,这些民间的嫁娶习俗也一样不落,可不是么,男子向来最看重的,一样是银钱,另一样便是婆娘,这成亲之事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盛夏的毒日头越来越火辣,晌午时分,喜宴已持续了大半日。喧闹声从鼎沸再到渐渐稀落再到几乎平静,浮生心想,那帮人许是醉倒了。

萧钰说道:“估摸着时间,应该快到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只听外边有人喊,“大当家,你……”接着便是三两下打斗声。门口的铁锁被人从外边一剑劈落,推门进来的正是“大当家”,后面还跟着娇俏可人的新娘子兰儿。

瑜丽将人皮面具撕下,露出一张柔媚可人的脸来,一见萧钰立即喜上眉梢,“公子,我来了!”

“一日未见,小娘子可是想我了?”萧钰望着佳人,眉目含情调戏起来。

“公子,你怎么不问问阿兰?倒只想着姐姐了!”阿兰在一旁撅起小嘴颇为不满。

两人三两下就把捆在萧钰身上的绳索解了开来,然后就投入了他的怀中一片娇嗔连连。

还被捆着的浮生顿时满脸黑线,这差别待遇啊,而且现在好像还不是左拥右抱的时候罢。原本也只是做戏被关在这儿,他们想走随时都能走,见没人搭理她,她只好取出袖中短刀,自食其力地解开绳索,见那边三人还在含情脉脉,只好说道:“那个……萧兄,打扰一下……”

萧钰立时醍醐灌顶,“当下还是赶紧找寻被黑风寨藏匿的赈灾物资。”

一行人从小柴房中走了出来,外边一大片空地上醉倒了无数人,都在此起彼伏的打着呼噜。瑜丽得意地笑道:“这些个粗俗不堪的蠢货,我在酒里下了特制的蒙汗药,这下就算到了天黑他们也醒不过来。”

在黑风寨中寻了大半日,仍旧未找到赈灾物资。不远处,一排柳树边上忽然隐约显出一团人影来,浮生眼尖,只一下便看到了,她对一旁的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他们看过去,当下全都注意到了那个人。为了一探究竟,他们连忙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人鬼鬼祟祟地把身形藏在密林中,朝着山顶上跑去,一直到山顶上有一处杂草掩盖的地方,他将草堆掰扯开,钻进了里边的山洞。

萧钰留了阿兰在外边放风,几人便跟着进了洞穴里。

穿过长长的甬道,里面豁然开朗,山壁四周还挂满了烧得正旺的火把,地上凌乱搁置了数百件红木箱子,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赈灾用”。浮生打开一看,里面却是空无一物,看着周遭这一切,心下只打急鼓,那些火把似乎正是为了他们而点的,刚刚他们跟着的那人此刻已不见了踪影。

浮生急忙说道:“不好,我们中计了!快离开这儿!”萧钰和瑜丽也察觉出不对劲,那人是故意引他们来到这里的。

就在三人想要离开之际,一群士兵从甬道闯进来,把他们团团围住。随后进来一个一身戎装的将领,后边跟着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那将领朝身后之人颔首说道:“太子殿下,您刚到青州还未安顿,属下便擅自做主先带您来到这看好戏,还望您莫要怪罪。”

姜恒只是垂了垂眼眸,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的闹剧。

萧钰见到来人,不禁小声嘀咕:“哼,罗敷,果然是他。”

此处离青州边界极近,罗敷一早便带了众多人马在界口处等候太子殿下的仪仗,他精心布下的这盘棋,刚好由太子殿下来当见证人。等时辰差不多了,再叫线人引他们到山顶上去,一切都刚刚好。

罗敷朝着萧钰等人厉声斥道:“珍玉坊勾结流寇劫持朝廷赈灾物资,谋害朝廷重臣前青州太守李明义,现下人脏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