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觉得他好看的呢,是从白桥开始还是平宜。她仔细思量过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夏枍这两个字从名词变成动词,在最远又最接近的距离里,变成了依靠和念想。
像那年半夜趁他熟睡时剪掉的发,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心里的那句忍不住。
陈荟跑过去,隔老远就叫他。在隔一座桥的时候,在隔好远却又很近的时候。
夏枍听见了声音,转过身。目光从他处望向了她。
陈荟跑过去,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气息不均,夏枍看她在她停住脚,有些惯性的身子往前倾的时候,伸出手迎了过去。
他的手护住她的腰,她的手抓住他的臂。一切都恰到好处。
“跑这么快干什么?”夏枍说她,话里总是没有怪罪的。
陈荟仰起头,想说自己不急,想证明着什么,想要一个今天的独特。
“夏枍,我今天生日。”
他拂去女孩额上的汗珠,在碎发里看着她明澈的眼,“我知道,生日快乐。”
陈荟收回手,站的端正。
“夏枍,我十八岁了。”
“我长大了,你知道吧。你不能再把我当小孩看了。”
夏枍将手插回兜里,眼光随着她转动。
“嗯。”
陈荟低下眼,在他的审视里整理着思绪,她不是一点念想都没有,她不是感情单薄。她有她的念想。十岁,十六岁还是十八岁好像都一样。
夏枍眼一刻都没离开过她。
“我”
夏枍往后站定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阿荟,我今天还有事。你先回家吧,好吗?”
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
她不知道,就这样发生了。
陈荟看着那个突然冒出的女孩站在他旁边,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绷断了。她心脏漏了半拍,早已听不进他们的话。她以为她是在他面前的独特,可是他的手握着另一个女孩的肩,指尖顺着另一个女孩的发丝。他说他没空,他说要她自己回去,他说阿荟,叫姐姐。
姐姐?
陈荟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枍,“夏枍。”
她唤他,看着他的眼,可是他的目光什么时候换了方向呢?
眼里琢磨不尽。
——我,有话对你说。
——阿荟,你缺哥哥吗?
陈荟脑子很乱,站的都有些局促。
她对陈荟说,妹妹你好。
可是陈荟一点都不好。
他明明说,有话想告诉她。
明明他们经历了很多。
他明明问她,缺不缺哥哥。
她说了不缺,他笑了的。
她真的不缺哥哥,更不需要什么姐姐。
夏枍能明显感觉到她眼里的点点星光落入尘埃。
“我说的特别的礼物,你明明答应了给我的。”
陈荟轻笑一声,嘴角扯动的有些苦涩。
“夏枍,你食言了。”
如果没有他给的信号,她怎么敢提,怎么敢?
陈荟往后挪了一步,眼底藏了泪光。可是不行,连再抬头都得将这一切憋回去。
她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却是拙的紧的。再抬头,是满脸笑意,很乖巧的叫了一声,“哥哥。”
夏枍,我若真的叫你哥哥,你便真的是哥哥了。你不明白吗?
“哥,哥。”
眼角不知几时又湿润了,刺的眼生疼。
夏枍看着她脸上的泪珠,一时说不上话。
陈荟看着他举过来的手,撇了下头,摆了摆手,“我就是,刚刚跑快了,眼里进了沙。”
“哥哥姐姐约会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该回哪?她以为夏枍在的地方便会是她的家。
可是,现在好像不是了。
夏枍还想说什么拉着她的胳膊,陈荟猛的抽开,动作有些用力过猛。
“我可以自己回去,哥哥不用送了。”
夏枍,我忍住了。
不会因为你的一点点信号乱了心。
她看着那只抓着她胳膊的手任她甩都甩不开,却在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一点点滑落。
她低着头只敢看着那只手,松一分,又松一分。
直到离开了她的身侧回到了该在的地方。
原来这才是长大啊。
她好像突然就没有理由再呆在他身边了。因为她长大了,她没有得到留下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到了另一个女生身上。
她到底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那个得到夏枍的女生。他们穿着一样的制服。
她看着很漂亮,很成熟,和他那么般配。
甚至是看着陈荟哭,她都会带着微笑,看着那么温柔。
他们的一切都看着如此美好,也许他们也曾同甘共苦,也曾经历生死。
原来,陈荟在的时候,她在。陈荟不在的时候,她还是在。
成年快乐,陈荟。
成年,快乐。
陈荟扯了下嘴角,没再回头,只给他们留一个背影。
背比任何的一次都立的直,头也不曾低半分。
夏枍,陈荟认识你之前,是个不服输的。因为你,我也不要输。
她突然想起,上小学三年级那会,班主任是个马上要退休的老教师。老师最常在课上说的一句话便是“陈荟,你能不能好好坐着。”
她当时想着,一直挺着腰笔直的坐着好难受啊。
她不愿意,所以每天老师都说她,每次都用那一双带着老花眼镜的眼睛半眯着看她。
这一次,好像更难受。
背部僵硬,像是要断掉一样。
可是咽喉处哽住的感觉一点都没消退,眼里的泪珠止不住。
原来,她还是个小孩,她连眼泪都止不住。
陈荟用两年像夏枍证明的长大,像是一个笑话,因为他们说,成年人不会随便哭。可是她的眼泪怎么那么随便,止都止不住。
她回了夏枍的房子,收拾了行李,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不是夏枍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手上一些贴身衣物,除此之外,竟然是一件其他自己买的衣服都找不出来。
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她的东西那么多都是夏枍买的啊。
到最后,她还是将那些衣服都带走了。买给她的就是她的,不至于让她一个小丫头没了住处又没了行李吧。
夏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转点了。他终归是没能和陈荟一起过成生日。
回到家的时候一片漆黑,没留一盏灯。陈荟有个习惯,总是会在他要回家的时候,将客厅的灯留着。
可是,这次没有。
房子里看着空荡荡的。
他心里有些不安,叫了两声,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陈荟的房间已经空了,该带走的真的是一点都没落下。
他不知道她能去哪。
白桥那边的住宅区早就被拆了,檀北大学校的宿舍塌了三栋楼,她伯伯家她又刚从那回来,自然是不会再这种情况下回去的,细一想该是怎么着都没地方给她住。
电话里的忙音一串接着一串,滴的他心慌。
直到他出门打算去找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陈荟本来是要睡觉了,哭的太久,眼睛肿成了一片。然后电话的铃声将她吵醒了,一个接着一个,她想着等他挂断,可是挂断了心里又一空,听着它响,又难受。
她接了电话,在夏枍打来第四个电话的时候。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
“你有完没完,大晚上的不让我睡觉!”
她怒着声音吼他,心中的气焰不小。
夏枍还是穿了鞋出门。
“你在哪?”他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没了方向。
陈荟听不得这话,直接挂了电话又关了机。
可是这一夜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知道夏枍肯定会找她,会找很久很久。
灵姐敲了房门进来看着她坐在地上,天气转凉了担心她感冒,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怎么还不睡?”
她声音轻,像是怕惊动这个呆愣着的丫头。
陈荟看着她笑了笑,“我就是,不太想睡。”
可是说着说着脸上又湿了一片。
“我就是觉得,背挺直好难受,不低头好难受。”
没有他,好难受。
灵姐伸手将她往怀里拦了拦。
“其实,我想过就算不是那个独特,能留在那就好了。可是我自私了,自私到不敢留下,也没了理由。”
她难受,心里像被什么割掉了一块,原来自私的人真的会付出代价。
灵姐抚了抚她的肩,“挺直难受就不要挺着。”
陈荟是在她怀里睡过去的。
一天的精神紧绷,在夜里得到了一些松懈。
陈荟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灵姐还在睡觉。
手机开机里面多出了几十个未接来电。
学校里去不成,也不好意思一直窝在灵姐家里。她昨晚也是没了办法,才呆在了这里。
陈荟想了个遍,自己能去的地方少之又少。
手头上倒是存了些钱,但要付檀北这里的房租也不过就顶两个月,在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枍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信,在陈荟看房子的时候找了过来。
房产中介看着他们两个拉拉扯扯,一时间就分不清了情况。
夏枍看着一旁的房产中介用一种人贩子的眼神看着他。
边拉着陈荟走,边不好意思的讪笑,“妹妹和我吵架了,硬是要离家出走。打扰了。”
陈荟这次怎么甩都甩不开他的手,夏枍耐着性子将她拉走了好远。
陈荟拗不过他,不反抗了。倒是让他一下子停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