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颠簸伴随着辘辘车轮和马蹄声，我发觉自己躺在马车里。阳光从窗户穿过照在一只手上，那只手的肌肤泛着青春光泽，红润的指尖捏着一本书，挡住了主人的脸。
绑匪！我惊呼一声，迅速爬起来缩进角落。
那人放下书，露出一张笑脸，狐狸眼弯弯地道：“你醒啦！”
我松了口气，疑惑道：“阿衍？你救下的我？”
皇子衍摸了摸鼻子，“呃——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这究竟是救了还是没救？我更加迷惑，看了眼窗外西斜的太阳，“阿铮呢？”
皇子衍探出窗外，“上官铮回来了么？”
有人回答：“回禀六皇子：世子还没回来呢。”
我惊道：“他去哪了？遇上打我的蒙面人怎么办？阿衍，你得派人去护着他！快！”
皇子衍不以为然道：“他去办点小事情，不会那么巧的。阿铮和你不同，他一身武艺，还能怕了几个小蟊贼！”
我急了，“不是蟊贼，是杀手，会点穴的杀手！就算是蟊贼，双拳难敌四手，万一蟊贼人多呢？”
皇子衍看着我，难得地脸上没了笑容。
我又道：“阿铮今年十四，才练了几年功夫，哪里比得过那些经年累月，刀头舔血的杀手？”
皇子衍蹙眉，似在考虑。
我接着道：“京城里谁人不知我是阿铮身边的第一侍女，所以我这次险遭毒手，多半与阿铮有关。比如：原打算先灭了我这个第一忠心侍女，再灭了阿铮；或是打算先抓住我要挟阿铮，之后全杀；再或是……”
“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护着他，你别说了。”皇子衍苦着脸去吩咐他的跟班。
心下略松，我问：“抓到害我的蒙面人么？”
皇子衍莫名牙疼似的吸了口气，顿了片刻答道：“这个吧——没有。”
我叹道：“也是，那样会点穴的高手不容易抓……可恨少了个线索！”仔细想了想，我又道：“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觉着那挨千刀的贼人和你差不多高，对了，身形也相似。”挨千刀，这词儿是在布政坊跟师父师娘住在一起的时候，听邻居l扈娘子骂人用的，我觉得煞是解恨！好词儿！
皇子衍再次莫名牙疼似的吸了口气，拧着眉道：“夭夭，阿铮……听阿铮说你夜夜读书，如今眼神不大好。”
我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事错不了！”用手比划着，“那人在我面前的时候，大约比我略高这么多。”说完，我看向皇子衍。
皇子衍倚着车壁，脸上淡淡的，“嗯，聪明，怪不得阿铮总说你聪明。”
这句夸赞，一点儿也不能让我高兴。到底蒙面人要坑的不是他，他便镇定得很，一点儿也不担心阿铮。我在心里痛骂皇子衍草菅人命、冷酷无情、毫无人性、无情无义，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愤怒，嘴里更是不敢吐出半个不满的字。
马车仍在前行，我猛然想到这是在往北地的路上，让皇子衍派人送我回去总不算难事，便问：“怎么办？我总不能跟着去军营吧。”
皇子衍手里还捏着那本书，只是始终没翻过一页，道：“无妨，我那位太子哥就带了好几名侍女，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的侍女就行了。”
这意思，显然是让我跟着去北地，进军营。脑子里蹦出我站在一堆舞刀弄枪的糙汉子当中的场景，我惊恐地直摆手，“不行不行，射箭、枪法、阵法什么的我统统都不会，平日在珠玑苑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去那里什么都不会做。”
皇子衍笑了，“听阿铮说你已经能做九转还魂丹了，又是杜太医的弟子，怎么还妄自菲薄呢！”
提起师父和学了数年的炮制，我瞬间镇定，挺起腰杆道：“要说你们营中用的，无非刀伤、骨伤的药，和九转还魂丹比起来，还真不值一提。”
皇子衍瞥着我，“说你胖还就喘了。”
我见他不信，在身上乱掏一气，摆了一桌子零碎。
皇子衍伸头看了一眼，惊呆。
拣出白色小瓷瓶，我得意地在他面前晃晃，道：“知道这是什么？江湖传说的一梦千秋！你要不要试试？”
皇子衍变色，往后缩了缩身体。
我不愉道：“你别怕呀，就算没有解药的话，睡个几日也就好了，不会伤人的。”
皇子衍似乎想到什么，凑过来，弯着狐狸眼道：“我自是不怕的。不过呢，早上你要是这些东西有用，此时就不会在我的马车上了。”
提起早上的事情，我气恼道：“我做的东西怎会没用？早上是我没防备，大意了！”见他不信，我拿起绿瓷瓶，道：“你去找个活物来，我弄这个给你看。”
皇子衍好奇，“看什么？”
我道：“化尸粉。只要进了血脉，很快就让它尸骨无存。”
皇子衍瞪大狐狸眼，眼神单纯，和小兔子有得一拼，“真的吗？听说过，我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
我不满，“你没见过海里的鲨鱼，那么世上就没有鲨鱼了？你没吃过芙蓉鸡，世上就没人会做芙蓉鸡了？”
皇子衍笑着点头，“有道理。若是别人说的，我肯定觉得是吹嘘，但夭夭说的，我肯定觉得实际上可能还要更厉害一点。”忽然，他愣怔了一下，转而神色一凛，“照你这么说，早上要是有防备，那个点了你穴道的人岂不是尸骨无存？”
“杀人，不好。”我拿起蓝色瓷瓶，“用这个——瑶琳幻境，让他先说实话，再陷入幻境，像个疯子一样不吃不喝不洗澡地过个几天，一定很好玩。”
我笑着看向皇子衍，却见他脸上不变，狐狸眼里却全是惊恐，想来是被我的话给吓着了。得意之余，我赶紧安慰道：“别怕！这瓶药稀罕得很，世上很少有人有的。就算碰巧你中了，我可以救你呀。”
皇子衍挤出笑容，“呵呵，呵呵呵。你吃点玉露团垫垫肚子？”说着，不知他从什么地方变出个食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