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霖为了万甫的事四处奔走,终于说服宫书房的大学士和内阁几位阁老帮他求情。这些人与万甫多少有点交情,也明白兔死狐悲的道理,帮万甫未必不是帮将来的自己。
但是另一方面本就和万甫不对付的人也在想方设法给万甫的罪行添油加醋。
现在就该看公主的人怎么站队了。
杨同喜一开始是想对付万甫,可她最终的目的是削弱皇帝的力量。现在看来皇帝自己都容不下万甫,她反而担忧起万甫的性命,总不能真把人杀了吧?
她这些天总是忍不住想起万钰,想起那朵不堪摧折的栀子花。虽然她和杨永霖的事一度惹怒了自己,可是发生这种事后还是难免不为她担忧。
要是万甫最初的最初没有交出账本,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皇帝召见她,为了另一件事。
“萧吾尔真执意接萧吾尔沁回国,你说该怎么办?”皇帝问她。
杨同喜云淡风轻道:
“要我说,就放她回去。”
“放她回去……”皇帝重复了一遍,身体不自主前倾,手搭在膝盖上,做出倾听的姿势。
杨同喜娓娓道来:
“送回去了,不急着接亲,现在战事紧张,有的是理由拖延,反正这小姑娘一年半载圆不了房,叫她爹娘多养两年好了。萧吾尔真要是等得不耐烦想要悔婚,咱们就以维疆背信弃义为由断了通商之路,他撑不了多久就得求饶。他要是等得起,咱们也不是真出不起聘礼,有两年休养生息艰难的时候过了,未必不能多多地往那儿送。”
皇帝皱了皱眉,似乎对什么不满意。他委婉地表达道:
“拖时间归拖时间,聘礼真的有必要……”
杨同喜偷偷翻了个白眼。她以为皇帝只是因为战时耗费巨大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聘礼,合着他是压根儿不想出。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白娶人家女儿,不出聘礼就罢了还想骗嫁妆。她的心底泛起阵阵恶心。
“反正我是这个主意,用不用您看着办吧。”杨同喜没好气地丢下话,自个儿坐下摆弄西洋镜。
皇帝也没心情琢磨这件事,又拉着杨同喜聊别的。
“万甫定罪的事,现在就差你哥那里送来的真账本,只是你哥一直说还没找到,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杨同喜挑眉,“我坐着看躺着看,隔着人墙没眼看。别的不说,他女儿快嫁进家里来了,现在去抄家,杀人,也不嫌晦气!”
皇帝被她这么一怼也生气了,脸色铁青地赶她走。
回去的路上,侍佛不解,
“公主一直想对付万甫,怎么现在又替他说情了?”
“我有吗?”杨同喜不得不承认,“我只是觉得犯不着次次都杀人。魏垣确实叛国,也确实证据确凿,不杀他难以正国法。万甫则是被逼无奈,念及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怎么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呢?”
帝王,果然是天下最无情之人。
侍佛又说:
“公主觉不觉得,殿下身边的王广最近神出鬼没的。”
“有吗?”杨同喜不太上心,“不知道又在干些什么,别管了,心烦。”
眼看杨同喜就要不耐烦了,侍佛抓紧说出最后一桩事,
“周大人送来拜帖,请公主过府一叙,似乎为了商讨周将军换防回京之事。”
这桩事大,杨同喜立马认真起来,喃喃自语道:
“前几次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眼下萧吾尔沁一时半会儿也嫁不过来,还有什么办法能叫周子松回来呢?”
一切还得见了周子鹤再慢慢打算,她立马命人调转车头直接去丞相府。
公主的马车驶离没多久,暗处走出两个人,正是王广与杨永霖。
“殿下您说的果然没错,根据我的打探,周子鹤表面和周子松不合,其实关系紧密,公主应该也在努力帮这兄弟二人团聚。”
“办的很好!”杨永霖鼓励地拍了下他的肩,接下来的话却叫大为震惊,“你是有个线人在白堰将军手下的吧,想办法让他去白将军那里吹吹风,把周子松从嘉峪关防线上换下来,务必赶得上九月的大换防。”
“这是为何?”王广本来以为殿下让自己打探这些是为了困住周子松,断周子鹤一臂,结果要自己帮这兄弟二人得偿所愿,这算个什么事呢!
杨永霖也不想啊,可是他现在没有办法。
他现在需要杨同喜的帮助,帮他一起救下万甫的命,周子松是他的诚意。
…………
嘉峪关外,周子松已经在那里驻扎月余,干燥狂野的风将他吹得无比沧桑,沉重的眉骨压得他愁容满面。
“将军,白将军传来军令。”副将来请,他一听是军令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回营帐听令。
传令的是白堰的亲信,也是白堰的小舅子,虞数。
“周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哈哈哈……”虞数长得五大三粗,相貌威武,笑起来声如洪钟,很是讨喜。
他拿出军令,喜洋洋地告诉他,白将军会在五日后派另一支军队来接替他,他仍旧回后方西疆大营练兵屯田去。
得到军令的周子松并不见喜色,反而忧心忡忡。
“将军何故愁眉不展?”虞数问他。
他如实回答:
“松一介武夫,自许以身报国。从前天下太平,或屯田练兵碌碌无为罢了,如今叛军作乱,随时有西窜的可能,我不为国守关隘,退到后方算什么事!”
他越说越激动,一圈砸在桌子上,立见一个拳头大的坑。
虞数赶紧使眼色示意别人退下,他好言好语请将军消气,又偷偷摸摸凑到他耳边说:
“将军你不知道?这可是你的兄长为你谋的好路子。九月换防快到了,凡后方屯田练兵的队伍都有机会换回去,前线守关却不容易退下。这次不回去,又要等三年,你都在这儿等了几个三年了?论劳苦功高,除了我姐夫你是第一个,你有什么对不起家国,该回去享享福了。”
“我……”周子松想说什么,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