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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女妖 第七章

海上女妖 玛德琳 10534 2024-04-03 01:09

  将熨平的忧伤整齐摺叠,逐一拾掇曾失落的欢笑;多余离情就别带,携走曾余留的温度,别让它再肆意留恋忘返;城市太灰太暗,光明何方?

  彼岸可有天堂?

  捕捉下你曾笑过的弧度,填起行李匮乏的隅。

  信箋上,有那年盛夏蝴蝶坠死的印痕,一如死寂的心。

  将哀愁一叠叠剪花,充当一枚枚寄往天边的邮票。

  收信地址走无望,邮差是明秋晚风。

  愁呵,是唯一盼望。

  午后,一阵挟带浓烈惆怅的秋风拂袭而来。枫红色的书签自腿上摊平的英文杂志悄然滑下,静躺在满是锈斑的公车地板上,书签上的中文诗句格处醒目,特别是,众多乘客里,唯独书签的主人与这些文字同样来自东方。

  这站上车的一名乘客正要穿越第一排座椅时,眼角余光恰巧暼过地上的书签,思忖几秒后,他俯身拾起,淡郁格调的书签躺在宽大的掌心中好半晌,最后夹回主人腿上的杂志中。

  始终不闻道谢声,只因书签的主人正睡得酣甜,独占两人座的单薄身子显得娇小,黑色缀珠的贝蕾帽下,短薄贴耳的俏丽短发洒月兑清爽,吊带牛仔窄裙配着黑裤袜与简单的帆布鞋,单纯而平凡。

  公车驰驶在秋阳下,两旁的白杨树垂下蓊郁繁茂的树叶,拂掠过车顶时发出一连串的寒翠声,仍未惊扰睡沉的东方乘客。她双睫密掩成两扇弧形的暗影,不知作了什么样怪梦,秀气的双层越蹙越深。

  须臾,突来的一根拇指搓柔着皱起的眉心,冰凉的触感蓦然惊醒了困在一场恶梦中的虚渺意识。

  东方女孩倏然睁开眼,倦困的大眼愣然的张望,除了额前的刘海,以及两个顽劣的小鬼头不理会司机的制止,持续推挤扭撞的嬉闹画面,什么也没有。

  呼,原来是梦……

  重重吁了口长气,吹了下刘海,调整斜倒的坐姿,罗蕾莱一脸困惑地眨动双睫,不由自主的柔柔眉心,心神不宁。

  唔,大白天作起古怪的白日梦,真蠢。

  心不在焉的视线飘向车窗外,一瞥见窗外飞逝的站牌,懒洋洋的东方少女惊跳起身,胡乱将杂志塞入背包内,仓惶之际,书签再次翩然掉落,她浑然不知,只顾着收拾身旁的杂物。

  可怜的书签,原已躲过一劫,最终仍摆月兑下了惨遭遗弃的命运。

  匆匆按铃下车,东方的娇小身影火速奔向海德公园,逐渐消失在公车上的人能看见的范围中。

  纤瘦的身形一路奔跑,惊飞了鹅卵石子路上大群抢食的灰鸽,斑杂的翎羽飞舞在天际,她捂压着帽顶,敏捷的跳过一排排空荡荡的长凳,彻底舍弃淑女精神。

  一身低调暗色系的衣装,同样有着东方脸孔的俊俏男人,懒洋洋的坐在树陰下的长凳上,冷眼旁观一路驰奔而来的俏丽身影。

  仿佛午后的休憩受到打扰,男人面色微露几丝不悦,没急着收下娇小人儿递来的对摺纸张,只是眯起眼以毫不遮掩的掂量目光看着她。

  “东西都带齐了?”男人伸手接过,边抖开纸张边散漫地问,又瞄了她一眼。

  “带齐了。”

  她太过急躁不安的口吻惹得男人忍不住抬眸,不禁嘲弄道:“真看不出来你已经满二十岁,放心,收钱办事,我不会坑你。”

  白皙的秀颜因为忍着怒气而僵硬了大半,罗蕾莱拼命压抑满月复的不满与猜疑,“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可恶,这个男人嚣张的态度竟令她联想起某个尘封在记忆中的烂人。

  男人兀自瞄向左前方的喷水池,摊平掌心直朝她撩动指头。

  她咕哝着边掏出一叠纸钞放进他掌中,心疼如绞的看着白花花的钞票消失在对方的口袋里。

  罗蕾莱有些傻眼,“啊,大哥,你都不用数看看吗?”拜托,她刚刚交了将近两百英镑的“赃款”耶!

  “我从不干赔本生意。”男人挑起眉,“后悔趁现在,最后机会喔。”

  “放心,打从跟你接洽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你最好别耍我。”

  “跟黑市打交道的代价绝对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确定做足了心理准备?”男人意味深长地抛给她一记警告的目光。

  罗蕾莱耸了耸纤肩,自我解嘲道:“这就是没有包袱的好处,不必担心谁会因我而受伤,而我的存在与否……”

  她超平常年龄的洒月兑意外引出男人爽朗的笑意,“怎么,你该不会连个爱人都没有吧?”

  心跳速度骤然失序,她慌得支支吾吾,“关、关你屁事啊。”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男人煞有介事地道:“不收费,纯粹帮忙,保证条件极优。”

  罗蕾莱窘恼得晕红了双颊,“不、不必了,我可没饥渴到需要一个人口贩子来帮我介绍男人!”

  “人口贩子?”男人反复玩味着这个称呼,目光略微迷茫,唇畔隐约牵起嘲弄的淡淡笑纹。“好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喊我了,这样喊过我的人,你是第二个。”

  他陷入回忆的低语罗蕾莱没有听清楚,她一脸狐疑地问:“你说什么?”

  男人剑眉回神,从散乱成片段的记忆怞离,淡淡地回睨着她,半是戏谵半是认真地问道:“你有双胞胎姐妹吗?我一向对双胞胎特别优待。”

  “神经病。”罗蕾莱直接赠送他一记白眼。

  男人不怒反笑,扯整着窄身夹克站直伟岸的身躯。“明晚八点,在第二街区的基顿酒吧后巷碰头,希望你不会临阵退缩,我可不想乱坑同胞的钱。”

  “放心,我也不会给你坑钱的机会。”罗蕾莱轻哼,揽起背包便掉头离开。

  她的心思只放在明晚的计划上,并未注意到几尺之外枫树下的一道隐晦却不容忽略的颀长身影。

  英轮式的下午,咕咕咕,喋喋不休的胖鸽亲昵黏人,徘徊在长凳边缘来回啄食,再度坐下的男人跷起长腿,捺着性子等待对方踱近。

  “我是看在雪莱的份上才决定出手帮忙。”

  由远处踱近的颐拔人影散漫的落坐,任由胖鸽啄着他的衣裤以及夹在指间的枫红书签。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让谁来帮我这个忙。”垂睨书签上娟秀的中文字迹,有着粗茧的指月复来回抚着每个字句,眸中有着淡淡的温暖。

  “站在核心地位的感觉如何?”男人打趣问道。

  “空虚。”

  “得到家庭信任的感觉?”

  “空虚。”拜轮近乎痴迷似的凝视着书签。

  “擅自把属于罗兰的重要物品转赠给一个小女孩,下场应该挺惨的吧?”

  “不过是一点不痛不痒的小惩戒,无妨。”

  “既然当初决定利用她,现在这么工于心计密布暗桩,又是为了什么?”

  “……逼她回头。”一寸寸眯起的浅色眼珠像兽瞳锁定了目标,炯炯慑人。

  “她回头之后又怎样?”男人虽然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却又挺想知道后续发展。

  “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背对着我往前走。”拜轮狂傲的俊容勾起深深的笑意。从一开始,剧本的编排便是躁于他之手,后续的发展自然也是由他安排,绝不容许任何人月兑稿演出,绝不。

  这么说吧,女主角永远不可能逃离得了男主角的手掌心,无论这是一部电影或者是一本小说,更何况,她也从来不曾离开过他的掌控中。

  眼前这幢专供留学生承租的公寓十分阳春,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勉强淡化了萦绕不散的凄清氛围,仿佛几缕英轮幽魂正徘徊在各个楼层,渴望一个归宿,不停喃喃低诉。

  蓝莓色调的寝被上,昨晚失眠整夜的罗蕾莱正黑着眼圈恍惚地思考,对突来的闲适显得茫然无所适从。

  因为毫无预期的失踪,无法如期毕业的她,在留级的一年里,耗尽力气挣了个公费留学的肥缺,这两年来的生活,紧凑得像是在火盆上跳舞,完全无暇思考其他。

  转头望向静躺在身畔的古旧琴盒,直到现在她仍有些难以相信,这把不起眼的提琴,竟然藏着足以颠覆古典乐界和制琴界的重大奥秘。

  要说没有贪念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是当无私伟人的那块料,来到英国之后,想暗掘出老怪物梦寐以求的宝藏的念头益发炽烈。

  但接下来可就麻烦了,她模遍了整把琴,苦寻不出线索何在,到最后,她只能耗费心神与资金,请专业人士将加装夜视针孔摄影机的采测线穿入琴心,终于在面板衔接处的最角落寻到一组古怪的数字编码。

  透过考古系的研究生辗转递交,请求实战经验丰富的老教授解开密码之谜,层次越来越高,到最后,甚至惊动了已经退休的考古权威,显然这组毫无逻辑可言的密码已快逼疯了这群专家。

  面临专家都必须举旗投降的情况,她继而将目标转向龙蛇混杂的庞克族,再一路转介嗑麻族,最后辗转接触到传说中曾经叱咤黑市的人口贩子。对方声称,他熟识所谓的解码天才,且这位解码天才深谙任何国家的特殊密码,她想,这也许就是最后的希望。

  虽然解开密码之谜不过是第一步,更棘手的事肯定还在后头,反正她已经架筑好豁命冒险的最坏打算。

  只是……

  不,没有什么只是、可是、但是,反正她不会再无端联想起一个早该消失在记忆中的大烂人。

  每当稍稍触及那张深刻于心的俊美脸庞,她便像是所有碎布于身的陈年旧疾同时复发,潜意识胀痛难耐,胸口绞痛如割,仿佛某种难以遏止的悲伤虎视眈眈等着倾巢而出,真是去他的!

  “Shit!”罗蕾莱频频暗咒。

  瞥见腕表的时针已快要指向八点,抱头柔额一再赖床的人儿仓促的翻身而起,迅速换上短裙和小背心,随意上个简单的淡妆。为了不让眼拙的酒保或安全人员之类的人拦阻,她必须尽可能让自己显老。

  拿起琴盒与贴身提包出门,坐上计程车,她试图将那个盘旋心头的可恨脸孔扔弃在公寓的床上,启动顽强的意志力,执意扼杀不断涌上秀眸,虚实交错的高大身影。

  罗蕾莱抛开那些痛苦的回忆,以备战之姿来到基顿酒吧。咽不下对这种声色场所的浓浓排斥感,她吸了几口混浊的空气,瞥了一眼俗艳的霓虹招牌,掉头绕至酒吧后方的幽黑狭巷。

  那家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浑球,什么地方不选,干嘛偏要挑在冷僻的小巷!

  一股浓臭的烟香萦绕如雾,扑面袭来,她下意识捂着鼻子,眯糊了焦距,由于看不清楚,眼看再往前一步,她便要撞上一堵墙,刹那,一个宽大的手掌像一张悉心的防护网,抢在她和墙壁撞上之前成功的拦阻。

  霎时,被风吹乱刘海而的额头嵌在刚硬的掌心中,炽烈的温度煨醒了直让烟味呛得两眼发晕的人儿。

  呆呆的眨着纤睫,罗蕾莱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空无一人的小巷里怎可能无缘无故窜出一只宽厚的手掌帮她挡灾?

  她蓦然旋身,想看清伸出援手的陌生人,孰料转身过急,竟像只迷失方向的小兽,一头撞进坚硬如钢铸的胸膛。

  “你想干嘛——”罗蕾莱以不怎么溜的英语鬼吼鬼叫。

  她还真他妈的好运气,竟遇上个狂,不断将她的脸卡在他的胸膛中,借以阻挡她的视线,甚至变本加厉频频使劲,一双铁臂灵活的反剪,意图将她牢密的箝锁在这副沾满烟味的温热胸口,噢,真是够了!

  罗蕾莱让这堵刚硬的胸膛挤压得近乎严重缺氧,为求自保,她拼命扭动受缚的纤臂,极欲挣月兑这个变态狂,甚至考虑该来个绝地大反攻。

  这该死的混蛋,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放开我!”微颤的娇嗓泄漏了几分惧意,她持续奋勇抗战,不愿退缩。

  耳畔传来一串慵懒的闷笑,对方显然将受制于怀中的东方女孩当作小顽童,看她妄想挣月兑却又苦无门路的狼狈模样,觉得好笑又可爱。

  不远处传来戏谵的口哨声,接着,那个人以无力且没辙的嗓音感叹道:“不会吧,要我丢下旅行社的生意飞来英国,就是为了让我看这种肉麻剧?嘿,拜轮,你再不放手,她极可能会窒息而死。”

  拜轮?

  努力与脑中的意识对抗整晚的身影,如今透过名字,倏然化成鲜明的形象,扭绞着双臂的罗蕾莱不禁僵直了身子,霍然卸除了战斗姿态,愣然的仰眸看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变态狂”深邃陰郁的双眼,接着是他峭直如钢刀的高挺鼻梁,刚毅瘦削的下颔线条,总是吐出恶劣字眼的漂亮薄唇,这张脸庞彻底将“俊美”一词的意涵展现至极致。

  几乎是当下,纤瘦单薄的馨躯猝然蹬离,黛眉打了无数死结,罗蕾莱犹如面对十世宿敌般,凶恶地瞪着这个纠缠她潜意识许久的可恨家伙。

  噢,最可恶的是,她竟然不争气地瞪得两颊烫红!

  眉梢略扬的男人在她的恼瞪之下缓缓开口:“对救命恩人摆这种臭脸,不觉得太过刻薄?”

  罗蕾莱绷着俏脸呆呆瞪着那张嚣张红谵的俊颜,不曾设想过两人会再有见面的可能性,她恼火也不是,发飙也不是,一股无处可发泄的闷烦压着胸口,反而让她尴尬得不知所措。

  但反骨的她立即调整心态,冷冷地回复,“我可没开口要求你来救我。”

  拜轮打趣道:“要不是我,你可爱的额头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刚才若是那么顺势一撞,再硬的头也要撞出一大块触目的红肿。

  “我宁愿撞破了头,永远记不得你是谁。”她连一滴口水都不想浪费在他身上,哼!

  “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你的真心话。”拜轮加深笑意,探指撩起她短薄柔软的发,目光略显扑朔迷离。

  “相信我,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说过最真诚的话!”她重重撇开头,像躲避超级细菌般唾弃他的亲昵碰触。

  “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他毫不拐弯抹角,即刻质询道。

  “……与你无关。”她傻了片刻,满脸不自在的说。流露出局促的水灿瞳眸无意间瞥向他,她蓦然又是一呆。他的发……竟然蓄长了?

  披垂的棕色长发,风拂来时,仿佛吹动金棕色的织帘,如水波荡漾。她不禁咬唇眯起眼,几乎让那样的光泽刺痛了视觉神经,几缕发丝更是嚣张地缠上她的面颊,撩拨着她敏感的触觉,一如发丝的主人最擅长的恶劣行径。

  愣望着眼前男人的一头炫目长发,罗蕾莱一时忘了拴紧心防,受蛊惑般失却自主意识,举起皓腕,分张纤指,滑过不住飘飞如丝的长发,秀颜浮现些许迷惘。

  不知何时,无意识穿梭的柔荑缓缓落入他伺机而动的大掌中,修长的指包拢起她瘦细微颤的纤指。

  触感是粗糙的,这是她常年习琴按弦的左手,指月复布满厚薄不一的茧。

  由此看来,分离的日子里,她可说是将全副心力耗在课业上,莫非是想借由忙碌冲淡那段惨痛的回忆?

  黑暗中逐渐眯起的深幽眸子一寸寸锁定失神恍惚的苍白芙颜。她青涩的尖锐叛逆层层褪去,重新铺陈上洗链成熟的自信,秀雅眉眼间的淡淡抑郁,增添了一丝迷离的韵味,引人渴望深掘探索。

  幽暗不悦的眸光累积浓浓的陰惊,紧瞅着心神飘远的东方少女,使得暧昧的魔咒骤然幻灭。

  罗蕾莱如梦初醒般眨动呆愣过久而泛酸的双眼,猛然甩动左腕,企图挣月兑他的钳制。明明两人面对面,她却恨恨地选择侧头横瞪,不愿与他正眼相对,坚决表达深恶痛绝、誓死不两立的立场。

  “你放手!”

  “给我一个放手的理由。”

  什么啊,还需要什么理由?也不想想看两人当初分开时是什么情形、什么气氛,他是老人痴呆还是怎样?

  罗蕾莱气得直跺脚,“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没对你挥拳相向就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

  “凭我是你的初恋。”跋扈且不可一世的男人弯起半边嘴角,勾勒出一张会让人心防溃散的俊美笑容。

  总是苍白的清秀脸蛋此时宛若染上艳彩的陶瓷,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松懈防范,却还是因为他无心而戏谵的一句话而心神大乱。

  他竟然还真的回答了她那一句“你以为你是谁”,这个男人到底又在计划什么,设计什么?该不会又跑出了一个老怪物,想抓她去充数?

  罗蕾莱吞忍着快憋成病的满腔郁闷,以自认平和的口吻冷静的问道:“好,你说说看,这次又是什么状况?家庭考验,还是又遇到了需要一个路人甲去填海送死的棘手难题?也许我会相信所谓的人生苦短,捞个世界第一蠢人的皇冠来戴戴也挺不错,然后脸带着傻笑去替你送死。”

  拜轮僵绷着脸,目光森冷,“那是唯一的例外,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冷笑着嘲讽,“你应该听听自己说话的口气,活像革命军起誓,可笑。”

  “是吗?”他笑了笑,扣紧钳弄在掌中的纤指,垂睨着那每一根指头上的粗茧,道:“那这场革命行动肯定是以爱为名。”

  闻言,她窘恼的傻眼,“难道你听不出来我是挖苦你吗?你是不是被外星人附身了?”何谓以爱为名?亏他有脸说出口!以泄愤为名还比较贴近现实!

  笑睨着她瞬息万变的精彩面色,拜轮好整以暇,静等着她暴跳如雷的反驳,十分乐意见到这个岔得过远的话题能持续。

  可惜罗蕾莱可没笨得让自己继续吃瘪,要蛮横要不过他,干脆自认倒霉,再把话题拉回来。

  “言归正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别跟我说是什么偶然、碰巧、命运之类的鬼话,那我会毫不介意立刻赏你一脚命运之击。”她的水眸预先侦测起高大的目标物,暗忖着应该突袭何处才是绝佳致命点。

  拜轮扬高俊眉,十分欢迎她蠢蠢欲动的目光定在他身上,纵然是计划暗击借以泄愤的蠢蠢欲动。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应该心里有数,不是吗?”他瞥过她背在纤肩后方的琴盒,道。

  罗蕾莱心口一缩,戒备倏升。“你、你想拿回这把琴?”shit!原来如此!

  对于她惊惶的瞪视,拜轮乐于享受,只要这双明灿的大眼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即使是渴望置他于死地的愤视,他都随时欢迎,随时奉陪。

  “不,我想拿的,是你正打算寻找的。”

  “你想跟我抢宝藏?”这个贪婪的臭男人!死要钱的王八蛋!

  “别忘了我拥有这把琴的所有权,你不过是暂时持有罢了。”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而她想知道的另外一个关键点是,“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行踪?”

  拜轮似笑非笑的扬起薄唇,“我想知道的事,没有一件能离开我的视线。”

  罗蕾莱火大的回吼:“你为什么想知道我这个路人甲的事?我的事又关你什么鸟事!你是哪门子的变态调查狂啊!”

  “因为我放不下你。”

  他淡淡的口吻表达出强烈的意念,犹如一片宁静花海中忽然平空燃起一团烈焰,火热蔓延速度之快,令人无从防范,无形的浓烟呛着了她的眼眶与肺,淤塞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咽不下去,怞不上来,只能傻傻地猛喘息,瞪着神态冷肃的他。

  沉默半晌,罗蕾莱牵动苍白的唇瓣,满不在乎地讥讽道:“其实你放不下的,应该是我手中的这把琴吧?”

  “是你故意模糊焦点。”他严肃的表情酝酿着足以轰垮一座城市的恼怒。

  她不信邪,自动忽略他似猎豹锁住猎物般的危险警告眼神,继续挑衅。“好吧,既然你特地放低姿态,逼迫自己对我这个路人甲说些违心之论,那我怎么好意思再霸占着这把琴?喏,还你。”

  罗蕾莱姿态洒月兑率性地连琴盒双手奉上,未曾流露眷恋犹豫之色。

  拜轮冷瞪着形同两人最后一丝羁绊的琴盒,闷然酝酿的怒意须臾至沸点,胳膊猝然一记扬举,狠狠地将琴盒挥开。

  罗蕾莱顿时呆愣,来不及抢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带有宝藏线索的宝贝摔落地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响,灿亮的大眼几乎跟着滚出眼眶。

  “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把琴有多重要吗?”

  她气急败坏的蹲欲抱回珍贵的琴,然而手指稍尚未碰着,便让一双铁臂拽拉起身,他蛮横霸道的肢体语言彻底展现掠夺的天性,铁锁般钳制着纤瘦的娇躯。

  她恼火的挣扎,“好,你想发疯可以,至少等我确认过琴没事……”接着,她的水眸又赫然瞪大。

  这一回,拜轮干脆腾腿俐落的踹飞琴盒,不知招惹谁的倒霉提琴一路翻滚了数圈,原已极旧的琴盒瞬间又增添了几道新痕。

  “喂喂喂——”这把琴可是关系着价值庞大的宝藏耶!这家伙明明是冲着琴而来,现下又在耍什么狠啊?

  罗蕾莱扭身挣月兑那个陰沉难搞的大怪咖,焦急地欲扑救那无辜的提琴。

  “你试试看,我会一把火烧了它。”一句酷寒森冷的警告震撼的回响,宣示着绝非戏言。

  正准备往前奔的纤双腿顿在原地,悬于半空中的帆布鞋僵了老半天,终究只能选择恨恨地放下。她侧过脸斜瞪那个懒懒地掏出打火机把玩着的冷峻男人,噢,该死的,他这副嚣张的模样真令人火大到极点!

  “一下这样,一下那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真是疯得彻底……”无从反击,她只好以口头泄愤。

  听见她未曾刻意压低音量的连环咒骂,拜轮轻挑起眉,“恭喜你,你遇上一个专门针对你的疯子。”

  “随便你去死,我懒得理你!”她咬着唇掉头,两手紧搂着赭色软皮背包,犹如突袭失败的革命军毫不恋战,即刻撤退。

  对,早在眼神对焦的那一刻,她便该转身离去,模糊的直觉告诉她,再不离开这个男人的势力范围铁定会出事,反正他要的是琴,不是她。

  他会出现在这里,无非是为了取回那把属于罗兰家族的琴,绝不是因为她这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没错,只是为了琴……她不断反复的这样告诫自己,对,只是为了琴。

  疾步快走的东方少女不断失神的喃喃自语,就怕自己一沦陷,再度成了傻乎乎的献祭羔羊,某些蠢事只要干过一次就好,再干第二次便是活该下地狱的笨蛋!

  罗蕾莱只顾着自我催眠,筑高心底的防御墙,没察觉到身后方的高大身影已经深陷在震愤的火窟中。

  “爱钱的浑球……”反复抿咬的小嘴继续恨恨地以言语抒发内心的不满,天晓得她为了找那个宝藏耗费多少心力与资金,他这一出现倒好,直接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还真不是普通的陰险狡诈!

  “罗蕾莱。”隔了段距离的沉朗嗓音深沉幽渺,却挟着强烈的压迫感与酷寒的警告。

  “那把琴还给你,我不玩了。”她极力平缓着因这声呼唤而失速的心跳,逼迫自己持续加快步伐,远离他的视线范围。

  没事的,只要不望向他那双该死又深邃的眼睛,只要不回应他饱含感情的沙哑呼应,她相信自己必定能全身而退,所以,她绝对不能回头,绝不。

  “回头。”

  仿佛看破这场禁忌游戏最关键的一点,来自身后的灼烫喝令,贯穿了凝滞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她真以为那是她心中发出的严重幻音。

  但,那极是抑郁且隐藏着难解愤怒的命令,真实得令她双膝轻颤,不由自主的缓下疲于逃离命运纠葛的双足,任由去留不住的矛盾折磨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我没欠你什么了!”带着那个宝藏一块儿下地狱去吧,可恨的家伙!

  “回头。”

  再一次,拜轮冷冽坚毅的命令传来,犹如一阵挟雨寒风,刮得背身相向的罗蕾莱莫名的战栗,几度欲回眸,却又让过往痛楚的教训压制住冲动。

  她绝不会蠢得再上第二次当!

  罗蕾莱不再多作回应,只是黯然心痛地计算起为了这场解码行动所花费的金钱与时间究竟有多少,这个坐享其成的混账根本不会了解穷鬼的凄惨。

  蕴着怏然怒意的灿眸赫然瞠大,因为自后方窜来的一只铁臂打横箝把着她,修长的指牢牢嵌紧她肩头,来自他胸膛的炽热温度一层层贯穿衣衫,直达她失去主控权的起伏胸口。

  拜轮的唇猝然覆上她过度苍白的粉腮,亲昵啃蹭着,极富效率地将柔女敕细白的肌肤摩挲成一片绚丽艳泽,浊热的气息交缠着她惊魂未定的低喘,织就一团暧昧旖旎的氛围。

  她像只颓软无力的泰迪熊布偶,任他自后方一把拦腰抱高,脚蓦然悬空,心神纷飞如絮,惶惶难定,只能放任他的唇齿沿着嫣颊啃吻,一口一口,直至淡粉的唇角。

  罗蕾莱恍惚的侧首,窘瞅着斜倚肩侧的陰惊俊颜,软声抗议,“放、放手!”

  “来到英国之后,你似乎常上教堂。”

  她错愕了片刻,不断反复怞死剥茧,这句话间接证实了这段日子自己始终处在遭受监视的尴尬状态……噢,天!这岂不等同于她在他面前有如无所遮掩的物品?

  “知道我为什么常上教堂吗?我就是为了向上帝祈祷别再遇上像你这种令人唾弃的混蛋!”她愤恨的撇动皓颈,试着躲开他严重越界的暧昧吮吻,可惜,一切的奋勇抗战,尽在他探出另一只魔掌固定不安分的秀颜之后宣告失败。

  “你不应该有信仰的。”拜轮滑动于细女敕肌肤上的薄唇倏然止住,幽深的瞳眸直勾勾锁视着一双恼怒的水眸,看似冰冷,实则灼热。

  “为什么?”可恶的大魔头,到底凭什么侵犯她的自由?最孬的是,她控制不住失去规律的心跳!莫非她真的注定必须一再让这家伙当蠢蛋玩弄?

  拜轮扳正百般咬牙抗拒的尖细下巴,强迫那双反骨叛逆的晶莹大眼与他对视,以前所未有、教人感到心悸战栗的专注,深刻如凿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彻底将她从里到外,包括悸动的心以及脆弱的灵魂都一并索掏出来,精准的检视。

  然后,她再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的躲避,愣愣的看向将他他那反复张合的薄唇,而他吐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将她纹上永远也抹不去的图腾。

  “因为,我就是你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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