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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之我的魔兽老爸 第四章 继父

上邪之我的魔兽老爸 染香群 10825 2024-04-03 00:34

  那天下起倾盆大雨。

  雨势大得惊人,天地灰蒙蒙的一片。虽说四季不分明,但在晒死人的秋阳天里,突然下起这样的大雨,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岑毓抱着手臂考虑着,冲到公车站好,还是要等雨停。

  班长推了推大眼镜,「……你要不要等我社团活动结束?我有伞。」

  岑毓本来想答应,但是瞥见同学看好戏的眼光……好吧,这学校还是有不少人类麻瓜同学,而且是特别八卦的麻瓜。他脸孔掠过一丝强烈的不自在,「我跑去车站就好。」

  不等班长回话,他马上冲进迷蒙的雨幕中。

  几点雨而已,死不了人的。他冲出校外,极目四望,发现马路对面的公车站牌几乎看不清楚。

  雨真的太大了。

  就是这样宛如大海的暴雨中,他一头撞进一团黑暗,心头一冷。虽然只是短短一秒钟,他却狠狠地打了几个寒战。

  他在公车站亭等车,已经有些头昏。好不容易熬着恶心的感觉下车回家,到了门口已经没什么力气掏出钥匙。

  费尽力气打开大门,他走入玄关。灼热的沉重感褪去,但他觉得天旋地转,踉踉跄跄的靠住了墙壁。

  他心底雪亮,本能的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将滚烫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墙上,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仅存的力气,走入浴室淋浴,筋疲力尽的钻进被窝,想把头痛睡掉。

  昏昏沉沉的高烧中,他听到身边有人低语。

  「……真的不要紧?我看是不是送急诊比较好?」

  「真的没事好不好?去去去,去睡觉。一点点风邪而已,发个汗就好了……我看着他就够了,妳只会在旁边哭……哭出两大缸眼泪可以治发烧?快滚啦……」

  然后一阵沁凉,缓和了灼热的发烧。岑毓勉强张开一条缝,看到他的妖怪继父正把毛茸茸的大手(大爪?)放在他额头上。

  「……风邪?」岑毓想笑,却没有力气。

  「谁让你鲁鲁莽莽的去拦了阴路?」上邪乖戾的回答,「人家下这么大的雨就是让你回避,若你撑把伞就可以避开。伞也不撑,又是这种烂体质,没要了命就很好了,你还嫌?」

  岑毓无力的闭上眼睛,忍不住问,「……那到底是什么……」

  「鬼娶亲。」上邪不欲多说,「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又没打算修行。睡你的吧。」他毛茸茸的大掌巴了一下岑毓的脑袋。

  岑毓咕哝两声,睡着了。梦里似乎听到锣鼓喧天,和唢吶高亢的声音。

  ***

  他这场「感冒」拖了很久。一开始,老妈还很积极的带他去看医生,但是越看越沉重。

  「就跟妳说过,是风邪。」上邪很不耐烦,「反正妳这麻瓜不懂……好好在家休养就会没事,出门只会更糟糕。妳就不能让他好好躺几天?」

  最后翡翠不得不承认,上邪说得对。她也就很尽力的照顾岑毓。

  但你对一个写起小说就海伦凯勒状态的小说家,能要求什么呢?岑毓悲惨的发现,他的「感冒」可以拖这么久,他的老妈真的要居首功。

  他好几次因为厨房传来的强烈焦味,拖着沉重的病体去抢救已经变成焦炭的稀饭;也几乎用爬的,跌跌撞撞冲到客厅关上响了快半个钟头的闹钟。

  而罪魁祸首只会在一旁绞手指。

  「……老妈,妳告诉我……」他含着眼泪,「上邪明明留了午餐给我们,为什么妳试图烧掉厨房?」

  「感冒吃稀饭比较好消化呀。」

  妳是说烧成焦炭状的稀饭好消化?

  「……那闹钟呢?为什么妳要把闹钟放在计算机边,让它响上半个钟头?」

  「我、我……」翡翠局促不安的说,「我一写起小说就听不到什么声音,我想拨个闹钟,每两个钟头去看看你烧退了没有。」

  ……反正妳什么都听不到,闹钟难道比较神奇?

  不对,闹钟可以让病得爬不起来的他,勉强爬到客厅想办法让它闭嘴。

  「……我没事,老妈。」他有气无力的没收了闹钟,「真的。妳看我还能爬起来关瓦斯和关闹钟,就知道我没事。妳认真工作,让我好好睡一下好吗……?」

  他黯然的抱着闹钟爬回房间。拥有这样的妈妈,不知道算是幸还不幸。

  ***

  病足了一个礼拜,班长来探望他。

  岑毓其实已经好多了,只是刚好遇到周末,不然他可以去上学了。当他从房间走出来打算找水喝,发现老妈笑吟吟的接待班长时,他眼睛都直了。

  「妳觉得我们家岑毓怎么样?他是很可爱很帅的男孩子唷~」

  他张大了嘴,立刻冲了过去,「班长,妳怎么来了?」想把她立刻赶回去,又找不到借口,「到我房间来……妈!妳给我留点面子可不可以!这段不可以写,绝对不可以写喔!」

  「真的不行吗……?」翡翠失望了,「但是这种两小无猜很可爱啊……」

  「不行!绝对不行!」岑毓怒吼,「我还要做人啊!」头也不回的拉着班长冲去他的房间。

  「做人?」翡翠满眼小心小花,「不过岑毓,你还小欸……你真的理解『做人』要付出的代价吗……?」

  岑毓赶紧把门关上,省得他老妈又说出什么更月兑线的话。

  「……我看你也没什么病。」班长仔细端详他,「行动还挺矫健的。」

  「一个礼拜了,还躺在床上,也差不多该叫妳包白包了!」岑毓吼完觉得很疲倦,「妳来做什么?」

  「你积了一个礼拜没交作业。」

  岑毓气得发晕,「……我请了病假!一个礼拜的病假!病了一整个礼拜爬不起来的病人,是有办法写什么鸟作业?!」

  「我知道啊。」班长气定神闲的递给他一张清单,「这是要补交的作业。」

  「……就这个?」岑毓的脸发青。

  「对。你这礼拜都没来上课,我想叫你写也写不出来,」班长推了推大眼镜,「基于一个班长的职责,我帮你补习一下好了,不然你会拖欠下个礼拜的作业。作业收不齐我很困扰。」

  岑毓狐疑的看看班长。实在很不懂,为什么这个有着妖怪血统的班长这样刚正严肃,不管是人类或妖怪,都显得格格不入。

  「我第一次来男生的房间。」班长环顾四周,「我以为会很脏很乱,堆满A片和A漫。」

  「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岑毓对着她挥拳。

  「你拉我来你房间做什么?」班长问,「如果你想『做人』,我想告诉你,我还没成年。而且你也不像打得过我的样子。」

  岑毓的表情变成这样……囧

  奇怪,真奇怪。他的母亲是人类,而班长有四分之一妖怪血统。但为什么他身边不分种族的女性,都有那种让人无言到想翻桌的少根筋又镇定的性格?

  「……我才十六岁!」

  「我跟你同年啊。」班长已经打开书包,拿出课本和笔记,「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拉我到房间来?」

  「……因为客厅很危险。」

  班长的眼睛写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我妈是言情小说家。」岑毓瞇细了眼警告,「妳若不想当他笔下苦情又得绝育症的倒霉女主角,就少跟她说几句话。」

  「噢……」班长点点头,「这的确很可怕。」

  ……妳有表情一点行不行!岑毓勉强压抑住再次翻桌的冲动。

  不过在班长的指导下,他的功课很快就补上了,班长还徇私帮他写了数学和物理的作业。

  他和班长的交情就是这样。他也搞不清楚喜不喜欢她,但是和她在一起就觉得很舒服。或许是她总是淡淡的,和所有人都抱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跟自己很像。

  但是班长待他和旁人不同。若是作业迟交,她还是照样不假辞色,却会私下指导他,像是再自然也不过。

  其实……这样比较好。岑毓很早熟,或者说,早熟得过了头。母亲的苦难在他心底留下很深的痕迹,他还不了解爱情的甜蜜之前,已经先认识被爱情摧毁的母亲。

  他畏惧……甚至是抗拒跟爱沾上边的玩意儿。班长这样冷冷淡淡的个性,和爱笑爱闹爱哭的幼稚同学是很不一样的。

  他喜欢这种冷淡,也喜欢这样舒服的相处。

  等功课告一段落,整个长长的下午已经过去,满室昏暗。岑毓起身开灯,班长在他身后问,「岑毓,你怎么知道我的祖母是蜈蚣精?在你眼中……我像异形吗?」

  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岑毓微微一惊。

  「……不是的,是因为妳的眼睛。」

  向来镇静的班长,眼底出现一丝迷惑。

  这表情让他有点不习惯。「这、这个,我也很难说得清楚……怎么说?妳的眼睛总是用眼镜遮着,但隐隐的有一丝金光。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金灿灿的蜈蚣,像是黄金打造……」

  「哦。」她的表情没什么变,「真是让我吃惊。」

  妳有表情一点好不好?!

  「这是『劾名』(注一),很不错的天赋。」

  「劾名?」

  班长想了好一会儿,「众生都有一个真正的名字,这名字大部分都可以用文字拘束,却未必非是文字不可。」

  「『劾名』就是能够了解众生名字的天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你能修炼到『劾虚』(注二),从名字了解弱点,那就真的可以横着走了。」

  听起来不错。最少有点自卫能力不是?「要修炼多久?」

  「三五百年就可小成吧?我祖母说过,这算是很简单的法门。」

  ……三五百年?普通人类可以活到这么久吗?简单个大头啦!

  「对了,圣魔几时会回来呢?」班长有意无意的问。

  岑毓没好气的回她,「找我交作业是借口,其实妳是来看什么圣魔的吧?」

  「啊,被你发现了吗?」班长推了推眼镜,「顺便叫你交作业,一举两得,不错啊。」

  岑毓有些气闷,但也有几分好奇。「其它妖怪听到他的名字拔腿就跑。」

  「那是别的妖怪。」班长居然笑了笑,「我祖母是他的旧交,小时候我是祖母带大的,可是听了他不少故事呢。」

  「旧交?」岑毓有些头昏脑胀,像是闯到什么中国神话故事的场景。

  「我祖母是文殊菩萨的侍儿,在佛前侍奉了数千年。圣魔托佛教养的时候,还是个婴孩呢,我祖母还长圣魔五百岁。」

  岑毓抱住了脑袋,觉得自己似乎又开始发烧。

  ***

  上邪回家的时候,紧绷了身体。他感到不愉快,很不愉快。虽然很稀薄,但他的领域被入侵了一种类檀香的气息。

  「是谁擅入我的领域?!」他脾气很坏的恢复了真身。

  端菜出来的班长推了推眼镜,「圣魔大人,我是释慧的孙女。」

  上邪的怒气不知道飞到哪个爪洼国去,下巴几乎掉下来,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半妖少女。

  (呃……四分之一妖少女?随便啦……)

  「……释慧?妳骗我吧?那个正正经经的蜈蚣尼姑……」不对,释慧让文殊菩萨收为侍儿后,并没有剃度,还是个妖精,只是信奉佛法。但你找不到其它比她更正经八百,把细如牛毛的戒律背得滚瓜烂熟,并且身体力行到极致的修行者。

  「妳骗人!」上邪抱着脑袋叫,「阿慧怎么可能下凡,还跟人类生小孩?!」

  班长摊了摊手,「祖母说,爱情是很奇妙的灾难。」

  「……阿慧学坏了。妳说!她是不是在人间看了太多连续剧?」

  班长没有说话,倒是默认了。

  「妳阿骂勒?」上邪东张西望,「她有没有来?」释慧照顾他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被她烦得要死,但却有种长姊般的亲切。

  「我祖父过世,祖母回佛土忏悔赎罪去了。」班长还是很镇静,「圣魔大人,我听祖母说,你是前任天帝的子嗣,是真的吗?」

  在一旁听着天书默默吃饭的岑毓,喷出了满口的汤。

  上邪的脸孔抽搐两下,「陈年旧事,提来作啥?我是妖怪!我是大妖魔!谁跟那些扭捏脑残的天人有瓜葛?闭上妳的嘴!毛毛虫!」

  众生并不知道世尊为什么豢养了一只妖力强大,凶残暴虐的妖魔。在人与众生混杂、暧昧不清的年代,那只妖魔临世,带着极强的妖力和任性的残酷,在各界自在优游,偶尔应人类的召唤降临。

  众生畏惧他旁若无人的气势和妖力,但他的出身却一无所知,只有一些片片断断的流言,和世尊无言的庇护。

  佛土诸仙不言,诸佛不语,旁人也无从得知。但这小小的半妖少女,却这样轻率的到他跟前,问他这个天大的秘密。

  前任天帝除了玄女和几个早夭的儿子,并无子嗣……最少前任天帝是这么认为。

  在天地都还年轻,天界分裂还没开始之前,当时年少的天帝尚未即帝位,和狻猊族的女儿少艾相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界开始有了摩擦和冲突,战事扩大,这对恋人因为阵营不同,被迫分开。

  这场战争非常久,久到绵亘两任天帝,久到天柱断裂,列姑射岛分崩离析。前任天帝一生都在战争中,完全不知道少艾帮他生了个儿子。

  那孩子跟着残军到魔界,熬过了魔界的瘟疫,顽强的和羽族公主生下一个子嗣——正确的说,是一只卵。

  那只卵一直没有孵化,在神魔和约签订之后,这只卵成了烫手山芋。论理,这是前任天帝的子嗣,也是天孙,拥有合法的天帝继承权。但考虑到政治面的问题,难保天界不因此生事端。

  毁和不毁都是灾难。束手无策的魔界至尊,不抱着什么希望的,向一直严守中立的佛土世尊求助。

  意外的,世尊居然接过了这只充满变量的卵。

  于是,三千六百年前,上邪诞生了。他诞生在世尊的怀里,成了世尊豢养的妖魔。

  因为祖父的血缘,他拥有正统雷法;因为狻猊原是与麒麟并驾齐驱的圣兽,所以和圣兽渊源极深。正因为他的血统特别混杂,所以能力特别强大。

  所以他叫作「上邪」。在上位的、世尊豢养的邪魔。

  直到他在西方天界肆虐,被关在梵谛冈的墓地之前,他一直都坚信自己是无敌天下的。

  「你若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被梵谛冈的凡人抓起来关?」翡翠狐疑的看着听起来似乎很显赫的妖怪丈夫。

  「阿就、就……」上邪狼狈起来,「一物克一物……西方那个大胡子的老头不是吃素的好不好?他教导他的徒子徒孙做什么毒水……妈的……」

  真的是吃了一记闷亏。那老头儿总是笑笑的,那知道那么歹毒。搞什么圣水……结果他秘传了梵谛冈那票狗腿子,让那群卑劣的修士将他禁起来。

  环顾四周轻视的眼神,上邪火了起来,「若耶和华那老头儿打不赢我,那还算什么上帝啦!打不过是应该,打得过才悲哀好不好?!」

  「我祖母说,你都不认真修炼。」班长推了推眼镜,「她说:『阿邪就是偷懒,才会被那群阿呆抓去关。世尊也说让他去冷静个几千年也好,不然老是那么混。』」

  「……少啰唆!」上邪的脸孔整个涨红起来。

  岑毓浑浑噩噩了好几天。

  班长不经意提起的秘密实在太爆炸了,他完全不知道他的妖怪继父来头这么大。什么天界、天帝、上帝、世尊,计时都是几万几万年在算的。

  虽然「感冒」好了,但他的震惊状态还是让他看起来有点恍惚。

  但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或妖)都很平常的过日子,连他常常陷入三重苦的老妈也不例外。

  他忍不住了,「……妈,妳一点都不在意?」

  眼神失焦的翡翠花了一分钟才听懂她儿子问什么,「哦,妳说上邪的身世?这不适合当言情小说的题材吧?我写出来会很像神经病。你跟你们班长有没有什么新发展?你们接吻了没有?」

  岑毓马上落荒而逃。

  「班长,」他问着,「妳就这样跑去问上邪的秘密……」

  「哎阿,这样好像有点白目对不对?」班长推了推眼镜,「其实我害怕得发抖呢,但我又很难克制我的好奇心。」

  ……那妳有表情一点好不好?!

  被说破秘密的上邪也没什么两样,甚至问他,「你周末下午和星期天要不要来咖啡厅打工?假日人多,我和那只狐狸精忙不过来。」

  听到狐狸精,岑毓心里就掠过一丝阴影。「……客人都是人类?」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当然不是啊。不过你天天跟妖怪一起上学,到现在还不习惯?」岑毓正要拒绝,「时薪每个小时五百。」

  「……我去。」他屈服在金钱的诱惑之中了。

  去幻影咖啡厅第一天,客人们精神为之一振,但上邪冷冷的说了一句,「这是我继子,手痒的来厨房跟我说。厨房的烤炉整理过了,再多妖魔神灵都塞得下。」

  客人们发出牢骚和叹息。岑毓不知道,他因此逃过被众生熟客玩弄的命运。

  但他心底有另一番滋味。

  这个身世显赫、能力强大的妖魔,居然乖乖的在厨房揉面团、烤饼干。变化成人身的上邪,看起来没大他多少。

  「……你不会遗憾吗?」背对上邪洗碗盘的他,冷不防的问上邪。「原本你有机会高高在上……」

  「我还要高到哪去?」上邪心不在焉的回答,「我自找罪受,抱着权势然后积劳成疾?我看起来有神经病吗?现在很好。」细心的,他在蛋糕上面挤女乃油花。

  「你本来可以不用工作。」岑毓说不出心底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不该是上邪该做的事情。每天每天,蹲在小小的厨房,挥着汗水,卑微的做着点心,就为了赚一点钱,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外貌平凡的妻子,和没叫过他一声爸爸的拖油瓶。

  「我在人间就要遵守人间的规则。」上邪开始打女乃泡,「反正我也要吃饭,养翡翠是顺便,养你也是顺便……你干嘛哭?男子汉大丈夫,你干嘛哭!?」

  岑毓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你很神经!你们母子都很神经!」上邪慌了手脚,「干嘛啦!你真的不用叫我老爸啊!又不是你高兴嫁给我……不是,我是说,你不是自己高兴来当我小孩。哎唷,人类怎么这么难懂……」他暴躁起来,「不要哭可不可以!翡翠会觉得我欺负你……」

  岑毓破涕而笑,但又哭了。

  ***

  他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件事情跟班长说。

  班长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罕有的温和下来。「那是因为你很温柔的关系。」

  「……拜托妳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好不好?」岑毓脸孔挂下三条黑线。

  「我姓徐,徐堇。并不是姓班名长。」班长望着他,「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不会给我带来伤害。」

  岑毓愣了一下,「呃……我、我不知道……」

  「说不定不用三五百年,你就会『劾虚』。但你真的不会伤害到我,放心吧。」班长按了按他的手背。

  「你真的很善良也很温柔,虽然不承认。我想,我就喜欢你这样。」

  她施施然的走了,留下石化状态的岑毓。

  被她按过的手背,一阵阵的滚烫。

  我想,我一定发了高烧,所以有幻听。岑毓蹲下来,抱住脑袋,有点儿像是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

  当天回家,岑毓一夜不成眠,第二天带着满眼的血丝去上学。远远看到班长,他僵在原地,脸孔一阵阵的发烫,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早。」班长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早。」岑毓头一低,想能逃多远逃多远。万一她逼问我喜不喜欢她怎么办?说不喜欢,他自己也还搞不清楚什么叫做「喜欢」,说喜欢,但他又还没准备好。

  「岑毓。」班长在他身后叫住他。

  完了!怎么办?来了来了……完蛋了完蛋了……

  班长拉了拉他的书包,「今天你是值日生喔。李力凯今天请病假,所以你明天的值日生换成今天。记得打完板擦还要去教材室借地球仪。」

  「……好。」岑毓愣愣的回答。

  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这样?

  「……徐、徐堇,妳、妳没其它话跟我说吗……?」

  班长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眼底的金光隐隐约约。「哦哦,我懂了。你真体贴。」

  她把手底捧着的大迭作业簿交给他,「请你顺便帮我送到办公室,谢谢。」然后她施施然,踏着悠闲的步伐,回了教室。

  ……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失眠了一整夜啊?!

  那天傍晚,他忿忿的回到家中,他老妈正在「赶进度」,神情憔悴。他倒了茶给差点噎死的老妈,默默不语的坐在她身边。

  「老妈,妳怎么知道上邪喜欢妳,妳喜欢上邪?」

  翡翠差点被茶呛死,大咳特咳了好几声。她瞪大眼睛,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儿子。「……你跟你们班长出什么状况?」

  「不是嘛!为什么一定是她?说不定会是别人啊!」岑毓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女人真奇怪!真是太奇怪了!」然后怒气冲冲的回房间。

  翡翠困惑的看着岑毓的房门,「……我觉得男人才奇怪呢。难道这是『少年维特的烦恼』?」

  ***

  九点钟,又是他们「家庭」出团的日子。

  因为卡拉赞已经全通,所以打卡拉赞的日子缩减成一周两天。其它的日子上邪还是很坚持全家应该维持共同兴趣,勒令岑毓九点到十二点要跟他们一起去打英雄副本(注三)。

  「我要读书!我是功课很重的高中生!」岑毓今天火气特别大。「而且两个防骑有什么搞头?」

  「所以是你主坦的好时机啊,我当攻击手。」上邪点了点岑毓的胸口,「平常有认真听课,哪需要花那么多时间复习?再说小孩子念那么多书做什么?念些腐书酸了皮肉,那就不好吃了……」

  「上邪!」向来没什么脾气的翡翠暴吼,「你敢吃我小孩?!」

  「呃……」发现说溜嘴的上邪有些心虚,「哈哈,亲爱的,我只是打个比方……」

  看着被老妈揪着胸口的上邪,岑毓觉得很不懂。这个来头很大的大妖魔,根本不用这样陪小心的。爱情真的是一种奇妙的灾难吗?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两个拌嘴,一面等队友到齐。听到一声惨叫,发现误开pvp状态的牧师,被敌方阵营杀害了。(注四)

  哎呀,不过是游戏角色而已不是吗?就是他老妈的角色被游戏的人打死了嘛……

  但是他却无法解释的,内心涌起一阵灼烫的狂怒。在他开始行动之前,上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吼,那吼叫声像是一记响雷,惹得窗外汽车防盗器也跟着叫个不停。

  「杀我的翡翠?胆敢杀我的翡翠!」

  这两个圣骑马上开了pvp状态,疯狂追杀那个杀人凶手。结果演变成一场混战,那天大家只顾着杀人,根本出不了团。

  「你们发神经喔?」翡翠哀叫,「我跑魂就好了,你们打什么打?别打了!」

  这两个杀红眼的男人(?),根本就不理她。

  第二天放学时,他忘记了昨天的尴尬和不愉快,又絮絮的跟班长说昨晚的蠢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生气。」岑毓叹息,「明明那是虚幻的。又不是真的杀到我妈,但是我好生气,上邪也气疯了……」

  他有些抱歉的笑笑,「跟妳说这些干嘛?妳没玩魔兽,又听不懂。抱歉……」

  班长推了推大眼镜,「我有玩啊。只是一个人解任务,有点慢而已。」她温和的看着岑毓,「所以我懂的,你很爱你妈妈,圣魔也很爱她。她是个幸福的女人。」

  妳妳妳……全校前三名的优等生也玩魔兽?!

  「……没听妳说过。」

  「我也没听你说过呀,今天我才知道你也有玩。」她推了推眼镜。

  一个人玩是很无聊的。岑毓心里动了动。「……如果等级不高,妳要不要来暗影(注五)?」他问着,「我开支新角色和妳一起练,比较有趣些。反正我们时间都不多……」

  班长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车快来了。」

  他极目而望,发现车子远远的开过来。

  「岑毓。」班长淡淡的叫住他,「若我在魔兽里,也同样在你眼前被杀害,你……也会这样狂怒吗?」

  岑毓愣住,定定的望着班长泰然若定的脸庞。班长笑了,第一次像是个普通少女,温柔的笑了。她笑着将岑毓推上车,对他挥挥手。

  「……我会!」他打开车窗,大声而气急败坏的喊,「我会!我会把他宰了!我绝对不要……」然后车子开走了,他底下的话,班长没有听见。

  不过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慢条斯理的拿下眼镜擦了擦,踏着施施然的脚步,走回家去。

  注一:劾名,这是笔者虚拟的名词。事实上没有这种东西……(笑)

  「劾」有「检举、举发不法行为」的意思,如「弹劾」、「纠劾」。「劾名」在设定中为一种天生的、人类专属的天赋。可以针对众生乃至于人类都可知晓「真名」。而所有的生物与非生物皆有其名,这名字就是该物最基本的禁咒。拥有「劾名」这样的天赋,就可经由注视和听闻得知该物之名,进由「唱名」(呼唤名字)了解该物的特质。

  注二:劾虚,亦为笔者虚拟设定的名词。

  当拥有「劾名」天赋的人类经过修炼或顿悟,可由「唱名」知晓该物的弱点攻击,「虚」是弱点的意思。

  注三:英雄副本是魔兽世界的设定。当等级达到七十,并且相对应的声望达到崇敬,就可从普通模式改为英雄模式。英雄模式的副本会有更好的装备掉落。没有玩过GAME的读者只要了解英雄副本比起一般副本更为困难艰辛,也会有比较好的宝物就已足够。

  注四:在pve服务器,在特殊状况下会开启pvp模式,敌方阵营可以与之对战。比方说,输入指令「/pvp」,或者是替开启pvp状态的队友补血、加有益法术也会同时开启pvp。在这里发生的状况是翡翠的牧师角色因为补血误开pvp状态。

  注五:网络游戏通常有多组服务器,不同服务器的角色无法共通。「暗影之月」是魔兽世界当中的一组服务器,因为服务器不同,所以岑毓邀请徐堇到相同的服务器共同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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