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的那些青春

五月底的日昼开始慢慢地变长,已是傍晚的六点,但天色还是没有黑下来的意思,管我们的交警下班了,于是我们也“下班”了,我们几个在小庄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大排档,本来忙活了一下午,肚子应该会很饿,却在高温的余热,黄昏的慵懒影响下,变得胃口全无。

“你们三个啊,还是这么不靠谱,连兄弟都坑。”小庄说。

似风回道:“你看我脚,都受伤了,所以才叫你来帮忙,刚才你都已经骂过了,现在就翻篇了。”

我们四人像以前那样,一起围着一张桌吃饭,有时你笑话他,有时他调侃你,侃侃而谈,但我总是觉得没有以前那种亲切的感受强烈,或者是因为这不是学校饭堂,或者是因为小庄换了头型,或者是因为成长了,但这么成熟的有关于成长的想法,我总是努力地去切换,于是我强行认为这是因为没有了学校饭堂那碟“番茄炒蛋”。就大叫:“老板,来个番茄炒蛋。”

大家疑惑地看着我,仿佛怀疑着什么,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小庄指了指不远一家酒店,对我们说:“看到那‘行运’二字吗?那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顺着小庄指的方向,看到一个装潢很漂亮的门面,而且“行运”二字还闪闪发光,甚是气派。

似风点了点头,像是表示对酒店外表的装修表示认可,然后说:“为什么叫‘行运’?”

小庄说:“这是广东话,就是会遇见好的事情的意思。”

我一边吃着,一边听小庄跟似风的对话,没多久,番茄炒蛋就上了,果然没有我们食堂的好吃。

小庄喝了两杯,喊着:“明天,我带你们三人去玩。”

黄明说:“我们这次来不是玩的。”

小庄问:“那是干什么?”

黄明说:“捉奸。”

小庄露出疑惑的表情。似风就说:“是去捉刘依依。”

小庄问:“你们不是来真的吧?那你们要怎么做?”

黄明说:“暴打那色狼。”

小庄说:“色狼?就是我跟你说,那个和刘依依牵手的男人?”

黄明说:“对,就是他。”

小庄说:“万一是刘依依追的人家呢!”

黄明说:“不可能,你不是说那男人已经快四十了吗?”

小庄说:“差十几岁的恋爱也是正常的。”

黄明用力拍了拍桌子,气的有点说不出话。其实我是不明白他是为什么那么生气,不知前因后果的,还以为人家刘依依正在跟他谈恋爱,然后背着他又跟其他人好上的样子,但我又可以肯定,他们两个是没有谈恋爱的。我被他叫来深圳,也是无奈之举,没有说赞成黄明的想法,只是好朋友,不好推脱。

“他来了,你看那大奔。”

“谁?是他?”

“对,就是他。”

在“行运”酒家前,有一辆奔驰车停了下来,然后从后座走下一男一女。

我盯着,想看看这个成功人士是何方神圣。但那成功人士却令人很失望,因为长的确实是没有个性,都是成功人士的标配,一副金丝眼镜,一身西装打扮,头上不梳着一个像赌神那种的头,我就称这是大波头吧,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这个有年代感的头型,该怎么称呼。

“那女的不是刘依依啊。”似风对黄明说。

黄明脸色稍微好看点,说:“我就说刘依依不会跟他谈恋爱的。”

小庄说:“是人家不跟刘依依谈吧,像这种成功人士,经常会带不同的女性来吃饭的。”

似风说:“成功人士真的可以这样成功吗?不是都说情场得意的,商场都会失意吗?”

小庄说:“那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小庄,你的意思是说,刘依依只是他玩玩的对象?”黄明抢着问。

小庄说:“这也是有可能的,成功人士很多都是这样。”

似风说:“这也太不公平了,成功人士有钱就好了,想不到他们在这方面也这么成功。”

听到似风发出这样的感叹,我望了望他快要康复的脚,不禁地想到他与成功人士的差距,人家不声不响就会有美女围着自己转,而似风呢,把脚扭伤了,也未能得到喜欢的人看一眼。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当然是成功的。

在一旁的黄明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大叫:“玩弄对象?不行,我们要教训他。”

似风问:“怎么教训?”

黄明说:“他是成功人士,我们智取应该是不行了,只能武斗。”

我在一旁,感觉有点不对,就问:“是你们两人,一对一?”

黄明说:“一对一?当然是一对四?”

感觉又要被拉下水了。

“不行,人家势力大,很容易被人家捉到。”小庄说。

一边的似风指着自己的脚说:“我的脚还没康复呢,用手帮你打是没问题,但是逃的时候,你叫我怎样逃?”

听到其他两个人都持有反对的意见,我的心也稍微有点安心,附和地说道:“对,他们说的也没错,黄明,你要想想,人家是成功人士,肯定是有他成功的道理的。”

黄明说:“我管他成功不成功,我们打赢成功人士,我们就是成功人士了。”

我还想反驳些什么,但显然没什么用了,黄明已经“挟持”着小庄,要他带路去停车场了。而我和似风这两个没主见的小弟也只能跟在大哥的后面。以前看什么江湖大哥的电影,我总是说,那些小混混活该没有出头天,做什么事都是躲在后面,难成大器。但此刻的我只想一直躲在后面,不出现。

很快,我们四人来到了停车场,我的心慢慢的紧张了起来,毕竟这是我有意识以来,第一次干这种,有组织的团伙事件。黄明跟小庄在前面领路,黄明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蛇皮袋子,我心想,“大哥就是大哥,作案的意识都比我们这些小的要强,早已准备好道具了。”

突然,黄明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大奔说:“那是成功人士的车吗?”

小庄看着那车说:“对,我记得车牌,mn520。”

黄明说:“还美女我爱你,受不了了,一会让你好受。”

黄明拉着我和小庄在停车场的出入口埋伏着,而似风就负责在逃跑的出口放风。我的心情很是复杂,想起自己上一次打人,都已经是小学的事情了,虽然有过经验,但跟这一次有预谋的是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成年,被捉到是要负上伤人的罪名的。我躲在黄明和小庄身后,心想,一会就出去装装模样就行了,反正我不出手,不留下指纹,万一真的被捉到,我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等待总是漫长的,管你是在做好事还是坏事,本来大家都紧张万分,最后都因为紧张会使人浪费体力,而变的轻松起来。似风从一开始就准备着逃跑的姿势,变成挨在墙上打哈欠。而我们这边三个,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时点点头,有时相对笑笑,百般无聊。如同地下停车场的灯那样,毫无个性的像一般电影中的桥段那样,时而亮时而灭,或者这时应该来一只鬼,将我们这几个心灵相对干净的人给吓死,虽然年纪轻轻就死了,比较可惜,但也只是对我们自己可惜,对于别人,可能是一种幸运。

不过,我相信对于别人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无动于衷,因为人家不认识你,你是生是死,与人家有什么关系?反正每天都有人出生有人死亡。

我觉得人类最不可理喻的一件事就是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很重要,以为自己就是不一样,别人都是围着自己转,但是却忘了太阳系的外面有银河系,还有更大的宇宙。

“看,是他吗?”黄明示意我们向前看。

我看到一个高大的,穿着西装的人正向着520走去。但灯光很不配合,亮了一下就灭了,只有远处的一两盏还亮着。只见那台520的车灯闪了闪,响了响。黄明就大叫:“走!是他!”

我跟小庄也快步跟着黄明,准备一场史诗级的打架,我们刚跑到那成功人士旁边,停车场的灯忽然亮了,我看到黄明已经高高跃起,向着成功人士原来站着的地方踢去,只听到“嘣”的一声,黄明那一脚狠狠地踢在“520”车子的门上。谁也没想到在这重要关头,灯不一闪一闪了,正常了,亮了。

这时,成功人士已经坐在车上,张大嘴,看着黄明这一脚踢在自己的车门上,已经不能作出更多的反应,而黄明也是怀着一击即中的气势踢去,伴随着的是李小龙的声线,却没想到这一脚没能命中目标。他们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就停止了一样。一秒,两秒。

突然,黄明举起手上的蛇皮袋将车子的玻璃档住,想不到这蛇皮袋还有这样的用处。

而此时,成功人士也反应过来了,大喊:“你们是想干什么?你奶奶的!”

黄明的脚死死地压在车门上,车门承受了黄明那一脚,也凹了进去。这边的脚狠狠地压着,那边的手拼命地推着,终究脚的力量比较大,一时半会还压的住。但黄明也知道,时间一长,反抗的力量就会越大,而且还会有别人加入,帮忙。

黄明冲着我们大叫:“走,快走!”

成功人士也大叫:“救命啊,来人啊。”

我和小庄调头就跑,跑了几十米,我回头一看,黄明已经快到我身边,还有几个大汉已经到了成功人士旁,成功人士也下了车向我们指了指。

黄明拉了我一下,说:“快走!”

因为害怕一同被捉,我们出了停车场便分开走,我和似风一同向左走。我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撞了多少个人,反正只知道一直跑,直到我们有人说跑不动为止。

我喘着大气指着似风的脚说:“不是还没痊愈吗?怎么这么能跑?”

似风耸了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要逃跑吧,害怕感压过疼痛感。”

我拍着似风的肩说:“怪不得你叫似风,原来是这个原因。”

似风笑了笑,说:“我们今晚怎么办?”

我往后看了看,确定安全后,说:还能怎样?租个地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