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的那些青春

欧阳的全名叫欧阳阳,我高一的同桌,因为他名字的复杂性,令我一度分不清他是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阳”字,还是姓“欧”,复名“阳阳”。

我记不起我和欧阳是什么时候成为同桌,什么时候开始熟络,但我依然记得他离开后,我的旁边那位置空了很久一段时间,令我伤感了好一段时间,而随着后面桌的同学将多余的课本放过来后,本来占据着我心里的伤感,也随着课本的到来,慢慢地从我心里抽离了出去。

欧阳的离去,是社会的必然性。从初中开始,学校就会讨论“中学生应不应该谈恋爱”这样的问题,一直到高中也是一样,而讨论的结果,当然就是不应该。不知是社会的压力还是约定俗成,反正,我没有听过“应该”的发言会胜利。所以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样的讨论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学校直接告诉我们,中学生不应谈恋爱算了,何必要我们为了一个必然的结果去做无谓的讨论呢。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教育的智慧,因为一个人知道错误,永远不会比承认错误那么让人深刻。而讨论这个唯一答案的辩论的意义就是这样,想彻彻底底净化你的思想。但难免会有一些耐药性很强的同学,这些同学会得到一个称谓“害群之马”。

欧阳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害群之马”的组织,我猜应该是从他加入美术兴趣班开始吧。自从他去了美术班,就跟里面的女同学A走得很近。偶尔还问我一些男女恋爱的问题,而我就强行用自己从小说中得到的知识回答他。不知是我聪明,还是他笨,每次回答完欧阳的问题,他都会笑笑的点点头。

突然有一天,欧阳十分安静。

我望着他,他正在望着窗外,我说:“今天,怎么了?”

欧阳头也没回,说:”你不会明白的。”

我没追问,听着他不时发出的唉叹声,再看看窗外飘落的树叶,再结合一下自己的知识,可以断定这就是情侣间的小矛盾。

终于在这个哀叹的日子里,欧阳病了,而因为这病,A同学每天送早餐给欧阳,就这样他们又和好了。在往后的好一段日子,欧阳都是春光满面的。但故事永远不会像童话那样,“从那以后,王子和公主便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因为中学生谈恋爱早已被辩论成功了,答案是“不应该”。

老师怀疑欧阳谈恋爱应该是从他的成绩看出端倪。欧阳的成绩是班上的数一数二,明显的好坯子,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也会被重点注意,一旦成绩不达标,就会被找去问话,因为欧阳接连两次考试成绩退步,老师就找他谈话,只是问不出原因,无奈之下就将目标转向我,不停地用糖衣炮弹引诱我,说什么大家都是为了欧阳好的话。有那么的一两次,我也差点被说动了,但老师毕竟就是老师,他永远不是谈判专家,因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令我彻底失望了。

老师说:“为了学校能有好的升学率。”

就是这么一句话,我彻底地看清了老师的用意,学校的用意,哪有什么一切为了谁谁谁好的,说到底都是为了自我的利益。

老师从我这里得不到答案,而我向来又不是会讨好老师的人,况且成绩也不好,于是就报复性地将一切“归功”于我,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我调到课室的后边角落,自己一个人坐。我也没有什么抱怨,反而觉得一人坐在最后,更好。

被老师多次约去谈心后,欧阳也开始小心翼翼,做什么都带上我。于是我就成为欧阳的保镖,说的难听点就是电灯泡,不过也好,他们不介意,我还经常吃到好吃的东西。

就这样,我就幸福地当了一段时间的电灯泡,直到那天欧阳和A同学被逮个正着。我还清楚记得那天天很蓝,欧阳和A同学一下公交车就被校长跟几个老师逮住了。我当时还在车上,连车也不敢下。情形跟今天看到的小情侣差不多,只是那时,欧阳被逮住了。

而万幸的是,事情没有向更严重的情况发展,只是从那以后,欧阳和A同学便没有再单独会面了,我也彻底地丧失了做电灯泡的资格。我问欧阳:“那天被抓到政教处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说:“也没什么啊,我们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

我疑惑地点了点头,继续吃我的饭。

欧阳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看着欧阳,说:“是什么?”

欧阳苦笑了一声说:“因为我老爸是这学校的校董之一,校长为了给我爸的面,所以就淡化处理这事。”

我“哦”了一声,没想到欧阳的背景这么厉害,难怪经常去高级的餐厅吃饭。

欧阳又告诉我,他考完这个期末试就要转学了,因为他父母不想他因为恋爱耽误了学业。而从那以后,欧阳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上课睡觉,一个人望着窗外,而且看得很认真,在他的眼里,也许看到了树叶落下来的样子,但此时是夏天。

我最后一次见欧阳是在高一的散学礼上,那次之后,我再也没再见过他了。他的座位也被老师安排到后排,放在我的旁边,偶尔看着一个空着的座位,心里莫名地有种孤单感,就会回想一下以前跟欧阳的片段,进而叹息人生的渺小,这只是一所学校而已,我们已经这么无法掌握命运了,更何况是未来的大社会,越想这未来的不确定性就会觉得越可怕。

每次上课无聊的时候,我看着那空座位,都会想到这一些令人发麻的问题,然后联想,想到深刻处还不时锤自己的大腿。直到前面的同学把书本放到欧阳的座位上,我才发现,做人还是要回到现实,该读书还是要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