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眼录
荒就是我们…我们就是荒…
“嗯？看起来你好像不是很吃惊…”
呃…这不就是三流小说或者动画片里经常出现的那种烂大街的套路嘛，超能力者跟怪物打来打去最后发现两家其实是一个物种之类的。
“你见过很多东西啊……”
倒也没有，只是除非亲眼看到，这个世界应该也没什么能让我吃惊的东西了…
“所以说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真的挺无聊的。”
啥，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
“我34了，多谢夸奖。”
哦…那你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真的看不出来。
“不过你刚才提到“物种”这个词其实不太严谨，我们是人类，而它们是荒，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你之前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自己的力量对吧？”
是的…确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影中人袭来…巨掌拍下的那一个瞬间…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所以觉醒异眼的条件是什么？快要死掉的时候或者身体里什么特殊物质激增的时候吗？
“不，不需要那么麻烦，我认识许多异眼人，他们之前都曾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其中一些终生都未受到特异威胁，也没有觉醒力量。”
普通人？异眼不是天生的隐性基因吗？
“呵呵…你还没做过身体检查对吧？”李安子的笑容有些无奈，又有些发苦。
身体检查？什么身体检查？
“在成为异眼人的瞬间，我们就丧失了生殖能力，不是说你那玩意从今往后就不好使了，而是无论用何种方法都不可能再繁衍子嗣…正因为如此，异眼的基因又怎么可能流传下来呢？”
丧失…生殖能力…！？
好吧，好像也没多大事，那异眼人是怎么出现的？我又是怎么变成异眼人的？
“等等，你一点也不难过的吗！？”
呃…我之前看过一本小说，主角获得超能力的代价是阴天下雨腰腿疼，比起那个来说这个好多了。而且你和一个没啥家庭观念的高中生讨论这个他可能真的不会有什么感觉。
“那他娘的是风湿！哎…算了，之后会有你苦恼的日子的…”李安子开始感觉到眼前这家伙可能是个傻蛋了：“是血，荒的血，沾染到荒的血液的人就会被感染为异眼人。”
血…？那个玩意原来有血的吗？
“你看不到，对吧？你只能看到影中人的现世体，而无法看到它的本体…所以才会傻了吧唧的去跟它硬碰硬而不直接瞄准异眼…”
本体…？影中人的本体？对了…被语飞流抓住的那颗异眼是从哪来的？还有那个裹缠于它周身的异样感…以及那个如同触须一般的“感官”…
“原来如此…”李安子点了点头：“我们为任何东西取代号都是以最直观的描述来进行的，它之所以被叫作影中人，就是因为它被周围一坨章鱼触手一样的阴影包裹，那个就是它的本体和感知器官，而它的核心也就是异眼，就藏在那片阴影之中。”
我…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但是我确实没看见…
“是的…如果不是这样那只有傻子或者疯子才会去跟荒的现世体单挑了。而且我注意到你的右眼，那只异眼在看东西的时候应该也有些不对劲吧？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只看你眼睛纹路的波动就能知道…”
是的，我只用右眼看东西的时候虽然会很清楚，一切运动的东西也都会变得…很慢，但是就好像缺少了一些环节或者像是被抽帧了一样…
等等…那我这个岂不是…？
“没错，缺陷，致命的缺陷。”李安子挠了挠脸，指着自己的异眼：“你看到我的眼睛里这些花纹一样的点了吗？这些并不是花纹，而是瞳孔，每个瞳孔所收集的都是不一样的信息，最后汇总为我们能理解的图像…或者感知。”
呃…有点恶心…不过还好，那我这个是不是因为…我靠，你的意思是我的“瞳孔”是长条的？
“很显然就是这样。不过无论形状如何，是点还是线都不会影响眼睛的力量，目前来看造成你种种缺问题的并非是受到纹路的影响，你真正的缺陷在于…”李安子用两根手指分别搭在自己的眼睛下面：“你的另一只眼睛呢？”
啊…说来也是…大家都是两只异眼的吗？
“我说过，我们与荒虽然物种不同，但本质上还是相似的。荒的异眼被破坏了就会“死”，我们的异眼也是一样，哪怕任何一颗受到损坏，都代表着异眼人生命的结束…”他将两根手指放下一根：“按你这种情况，我宁愿相信你是个荒捏出来的泥巴块，不过你确实是个纯正的人类，无可辩驳。”
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会在遇到你之前就认识你的原因…至于消息从何而来，为何在显现之前会有人知道你的情况，以及你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并不是我想瞒你，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裂眼”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指它的纹路，一个则代表碎裂与缺失。”
哎…好吧…呃…消息来源是语小姐吗？
“不是，她知道的也不比我多，从组织结构上来讲，我和她是平级的…至于消息从何而来…”李安子闭上眼睛，用手指朝上指了指。
杨御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愣了半晌。
神？你们有自己的神吗？就是那种没事就找人去唠嗑指路的那种。对了，语小姐也是警察吗？
唉…我和李安子在这个时候都得以再次确认，这家伙大概率是个傻子。
“好了，回到之前的话题，基本上所有异眼人都是受荒的血感染而来。但这里所指的血并非是我们身体里流动的红色液体，那是只存在于荒的本体之中，就连我们的异眼都无法看到的辉光…”李安子顿了顿：“它们并不是生命体，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流血”，无人了解它们的习性，也没人知道它们会在何时以什么姿态出没…”
可是你说了“辉光”…所以是有人能看见的对吧，是特别强大或者万中无一的异眼人才行吗？
李安子摇了摇头。
呃…又是不能说的吗？
“不，这回我是真的不知道。”李安子无奈地笑了笑，如果能够知道的话该多好啊。
那…荒是什么？为什么要感染人类？呃…这个类似关底才会揭晓的问题是不是也没有答案？
“有…其实很简单，它们是很久以前从异世界来到这里的怪物，在这里找到了有某一部分与他们相似的我们，然后…异眼就诞生了。”
你是说从很久以前，那些怪物和异眼人就已经存在了吗，可是我从来没有…
对了，自然灾害…燃气爆炸…自杀或是意外…随处可见的小把戏，那天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中年人，这几天也没有听到什么相关的报道…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很笨，裂眼，但我愿意相信你其实很聪明，就像现在。”李安子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背景介绍完了，现在该讲点有意思的了…”
“荒实际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至少在我们的国家是如此，上一次这些该死的东西大规模行动的时候还是十二年前的五月…”
啊…弥科娜飓风…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毫无征兆地席卷了这座城市，按理说地处内陆的风都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大规模天候灾害的，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飓风持续了十二天，造成死伤数百人，无数不够坚固的楼房垮塌，电视，网络，甚至是广播都全部停止了。而十二天之后，雨过天晴，这场灾难也成为了风都人永远的痛。
那个时候的杨御成还太小，记不住太多事情，不过那呼啸的狂风拍打玻璃，整个天空就像被一只漆黑的大手罩住的场景，时而还在他的噩梦之中复现。
“是的…那一次我们发现得很早，不，我们的前辈们发现得很早，并且及时应对，但终究还是失败了…”李安子闭上眼睛，痛苦地回忆着：“之后，它们销声匿迹，整整十二年没有一例目击报告，直到五天前，在你受到袭击的前一个晚上。”
就像是有种宿命的联系吗…呃，你已经成为异眼人十二年了吗？
“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李安子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平伸，摆出一个“八”字：“八年，我是八年前才获得这双眼睛的。”
咦？可是…荒不是在十二年前就…
“这就是为什么必须有我们这样的人存在。”李安子合上双眼，脑中的声音戛然而止，重新通过耳朵来获取信息的感觉就像是浮上了水面。
“所以，你想要招揽我？”杨御成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突然转换交流方式让他有些不知道该用多大的音量。
远处的食客惊异地看向他们两个的方向，这两个家伙自打吃完那几盘诡异的东西之后已经深情对视了二十分钟没有说话了，偶尔摆摆手做做表情，也不像是在搞什么手语练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基……
“哦？为什么会这么想？”李安子露出一口白牙笑着问道。
“如果不是的话，你们这些身兼使命的神秘人就不会特意来找一个超能小屁孩聊天，向他展示自己的能力，声情并茂地讲故事，再留下一堆谜团…”
“呵呵，你真的很不错。”李安子把头发撩了上去：“本来按流程来讲应该搞一些测试之类的，不过我们有了友谊肉糕，我想就不需要那些东西了。那么，你意下如何？”
“你的意思是，因为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事件，为了解开一堆跟我之前的生活毫无关系的谜题，我就必须豁出命去跟那些怪物战斗吗？更何况相较于你们来说我还有这么明显的缺陷…”
“不，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只是在尽量不打扰你日常生活的前提下有些时候可能会找上你，当然，你不需要为此搏命。”
“呃…可是之前语小姐说过什么强制措施之类的…”
“啊？哦，哈哈哈哈哈…”李安子摆着手笑了起来：“她是唬你的，我们不会强制任何人加入，说到底，无论处理的是什么案件，做的是什么事，接触的是什么东西，我们的信条只有一个。”
“为了不能战斗的人而战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安子身上的那股浮夸不再，在夕阳的映照下，那侧脸的轮廓显得无比孤独，又无比坚毅，杨御成心中的什么东西仿佛也被触动了。
“哦，对了…”李安子的声音将沉浸入短暂恍惚的杨御成拉了出来：“呃，如果你加入的话，一个月八千，假期补贴，年终奖。不定时上班，可以工读，有基础的劳务保险，万一就义了还会有两百万左右的补偿金发给你的家人…还有，我们的资源在一定程度上你都可以随便使用，比如说车啊…房子啊…学校推荐啊…信息调查之类的…还有…”
“别说了，我做。”杨御成猛然起身，像攀附在枝头的猴子努力摘桃子那样伸出手，要问为什么，因为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哦？”李安子也笑着站起身来，伸手与他紧紧相握：“欢迎加入神行府，裂眼。还有…记得远离时间，我的同胞。”
远离时间，同胞。
那是杨御成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此时的他还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不过话说回来，金钱和理想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总是散发着铜臭味，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