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尼茵
十一年前。
“莫兹长官,这个该死的病毒已经开始入侵最后一道防线,我们现在怎么办。”
“十道防线,一瞬间全部被破坏,这究竟是什么,就算在情报局的防护网面前都能畅通无阻。”莫兹愁眉不展的坐在椅子上,满头的汗水不断,衣服也同样被汗水浸湿,他推了推眼镜,似乎很苦恼,“告诉所有人,不要慌,和之前一样做好他们该做的,我们还有机会,没破解这个病毒之前,谁都不许休息,听懂了没。”
“是。”
下属走了出去,只留下莫兹一个人坐在房间椅子上,他和外面的实验员一样,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一次眼,从三天前这个神秘的病毒侵入情报局的安保系统开始,他的手就一直在不停敲击着键盘,此时手指却已经开始轻微的颤抖,但这些却依然没有耽误他写出一串繁琐的代码。
当他咬着牙,将手按在执行的按钮上,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情报局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的心跳几乎都已然停止,仰着脖子,看着那串代码开始有条不紊执行,但就在执行最后一步的时候。
“执行失败,出现未知错误。”
红色的警示标语在诺大的屏幕上闪烁。
“见鬼。”他的拳头重重的锤在键盘上,双手托着头,开始不规律的喘息,就在他已经快要面临绝望,突然眼前的红色却已经消失不见,他慌忙抬起头,屏幕却已经恢复了正常,所有的安保系统都在稳定的执行。
“这……”莫兹不可思议的将手指搭在键盘上,一切的防护都像三天前一样运作,没有任何的漏洞,也没有丢失任何文件,这个病毒就像是在玩弄他们一般,折磨了他们三天之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长官!”外面的人匆忙走了进来,“好消息!好消息!都好了,系统恢复了。”
“嗯……”面无表情的莫兹看着运作的系统,惨白的脸色上却没有一丝兴奋,只是轻轻应答了一声。
“那长官,我们……”
“休息去吧,大伙辛苦,没事了……”
然而下一秒,莫兹晕了过去,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意识,也是第一次,站在情报局的对面。”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只知道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只有一堵厚重的墙壁出现在我的面前,看上去很坚硬,但对于我来说,只能算是不堪一击,我的身边还有不少的东西在阻碍我前进,然而这些并不能入我的眼,它们宛如烟火一般在我的身边绽开,短暂而又渺茫,对于我来说没有一丝威胁。
我看着那堵脆弱的墙壁,又看了看身后,似乎之前还有着十几道屏障,但此时却全都变得支离破碎。
“这些,是我做的么?”
阻碍我前进的东西,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但这和我无关,我只想搞清楚,我是谁。
明明可以很简单的将面前的墙壁击碎,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知道那堵墙壁的后面,不可能有我想要的答案,于是我顺着原路返回,顺便将我之前搞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全都恢复了原状,然后顺着一条窄小的通道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的身体,顺着这条不大的通路来到了一个窄小的空间,似乎是一台八十年代的电脑,已经老化的很严重,但还好能用,我没有心情再去换一个更大的居所,这个窄小的方盒子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足足花了几天的时间,我了解了名为人类的历史和文化,也了解到了我现在呆的这个名叫海尼茵的地方,更清楚自己出生时面前那堵墙壁的主人——情报局。
我之所以没有破掉那堵最后的屏障,恐怕也只是因为我的本能嗅到了危险,在那堵墙壁的身后,有着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味道的家伙,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那是万丈深渊的话,那我面前这堵墙壁,只能算是一个裂缝罢了,本能这种东西,真的是可怕的惊人。
我在那台老式的电脑里呆了将近半年,这台电脑的主人,是个一对年过七旬的老人,房间不大,但对于这个相依为命的老人来说倒是足够了,电脑是这个老爷子几年前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换回来的,用三轮车拉着,然后又在村里一个奸商的坑蒙拐骗之下,用双倍的价钱买了一条连上网基本都不可能的网络。
然而这些都是在我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一对连电视都没见过的老人,会用几个月的口粮钱买一台快要报废的电脑。
我不能够理解人类的思路,也没有机会与他们交流。
直到那一天,在我看来,只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日子,对于人类来说,那天似乎叫新年,但我并没有感觉到老人桌子上添了任何东西,也是,对于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说,过年又能怎么样,一年的交替不过意味着又要为新一年的温饱发愁,对于这个四周不见天日的地方,温饱已经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愿望,更何况是两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然而转天,两个老人却一反常态的为家事忙了起来,今天买的肉品估计快要赶上一年的分量,虽然这些和我无关,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好奇。
第二天,两个老人异常兴奋,天还没亮就已经守在门口,远远地眺望着,半天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觉得厌倦了,我想可能是我多心了,说不定两个老人只是想趁着新年这个借口来挥霍一波,人心我永远都猜不透,于是我继续去看了一会我未读完的海尼茵早报,顺手黑了一波电视台的网络,将里面还未播放的电视剧的影像拷贝了过来,他们的播放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都已经快要下午,两个老人依然守在门口,我愈发觉得无聊了,这种被冷落在屋子里的感觉让我不快,正当我在那里无所事事的打着哈欠,突然几声车笛从老远就开始响起,吓得隔壁人家的鸡鸭四处飞散。
车子很随意的停在门口,是个中等价位的车子,主人不算富有,但在市区生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从车子里下来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男孩似乎满脸的怨愤,仿佛刚刚才赌过气。
“埃文,你可来了,奶奶都等你半天了。”老妇人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不停的蠕动着,但这个叫做埃文的男孩却没有老妇人那样兴奋。
“快,说爷爷奶奶过年好。”旁边似乎是埃文妈妈的女人拍着埃文的头。
“爷爷奶奶过年好。”
“哎哎,过年好。”两个老人很少这样高兴,他们在身上摸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干瘪的纸包。
“谢谢爷爷奶奶。”埃文从两个老人手上接过纸包,当着老人面打开,“唉。”埃文的样子似乎有些不高兴,“都没我姥姥姥爷给的一半多。”
“埃文!”父亲冲着埃文的头上就是一下,打的埃文抱着头直叫唤。
“别打,别打,你这是做什么。”老妇人连忙护住埃文,“爷爷奶奶穷,给不多,你就收着,你看你爷爷为了你,买了什么。”
老妇人说着就把埃文往里面推,她指了指我,那表情比过年的时候还高兴,但埃文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啊?这都是淘汰好久的电脑了,根本不能玩。”
“妈,你怎么又花这么多钱买这种东西。”埃文的父亲赶紧上来说道,“先不说能不能用,就说这网这里也没有啊。”
一直沉默寡言的老爷子一听就不高兴了,“你瞎说啥,啥就没网,你自己看,我花了不少钱才买来的。”老爷子掏出发票,就往埃文父亲手里塞,“你自己看。”
埃文父亲接了过来,皱着眉看着。
“爸,你被骗了,这网根本不值这价。”
“啥值不值,不就是你爹想着让埃文能在家里多呆两天,要不跟去年似的,连住都没住就走了。”老妇人赶紧过来插话。
“妈,我们今年……”
“爸,妈,快过来,这电脑网好快,比家里那台还快。”埃文兴奋的样子吸引了埃文的父亲和母亲。
“我就说,这点钱,花的值,怎么样,爷爷眼光可以吧。”老爷子一脸得意的看着埃文父亲,“我挑东西,这七八十年就没走眼过,要不是家里穷,我现在说不定都能去当那什么,看古董真假那个……”
“鉴宝师。”
“对,就那个;埃文,晚上不走了,就在爷爷家住,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埃文母亲脸色骤变,连忙拉了一下埃文父亲衣角。
“爸,我们晚上是真的有事情得回去……”
“爸,妈,我不走,我要玩游戏。”
“听话。”埃文父亲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不走,我要住在这儿。”十几岁的孩子,开始在地上满地打滚,搞得埃文父亲和母亲尴尬的很。
“不回去就不回去,在爷爷奶奶家里住一晚怎么了,你们要走就走,埃文想住,就得住,你要还认我这个爹,这事就让我做主。”老爷子的眉毛都瞪起来了,埃文父亲还哪里敢说话,只好就此同意。
埃文的父亲和母亲也没怎么吃东西,脸色铁青的将埃文留下来走了,明天再来接他回家。
这件事本来和我无关,但是考虑到如果这台电脑如果没有利用价值的话,或许我的家也会被丢掉吧,互利互惠,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其实挺喜欢这个窄小的方盒子。
总之,那个孩子玩的挺高兴,两个老人看上去却更加高兴,我果然还是不了解人类的思维。
给一个孩子腾出玩游戏的空间,对我倒是没多大影响,就是这个孩子吵吵闹闹的让我烦得很,直到深夜孩子都不愿意离开,病毒也是需要休息的好不好,你就是不体谅你身边不停催促你的那两个老的,你也得体谅体谅陪你玩了一天游戏的我啊。
都快凌晨,小祖宗总算是愿意去睡觉了,我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休息,电脑安在两个老人的房间,孩子不睡,老人当然得陪着熬着,对于这对天还没黑就上床睡觉的人来说,熬到深夜简直是一种煎熬。
小祖宗睡着了,两个老人却还没睡。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明天埃文就回去了,你说这电脑买的值不。”老妇人有些心疼。
“值,有啥不值,十几年埃文头回在家里睡,这里好啊,虽然穷,这也是他爹拼了一辈子的家,让埃文看看,他爸爸小时候就住在,就在这读书,这钱,值。”老爷子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似乎是睡着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拍着孩子小声的哼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