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往事
竹月见到浩承的第一眼时他正在床上熟睡,和所有病人一样可怜兮兮的,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也许女人天生就多悲悯之心,竹月忽然间又想起了她的三哥,他曾经也受过这么重的伤,也曾经那样无助地躺在床上,也曾经一遍一遍地呼喊某个人的名字——暗香,暗香……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又是多么地刺痛她的心。他受伤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她面部神经经常一跳一跳,大夫告诉她必须要放松心情,否则她有可能会面瘫。面瘫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能救活她的三哥,她情愿面瘫。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那样的恐惧,她实在害怕她的三哥会离她而去,他可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深爱着的人,他们每年相处的时间是那样短暂,她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菜要做给他吃,还有好多好多她羞于说出的话要对他说,如果他就这样离开了她,她将是多么的遗憾和自责呀,她的恐惧比黑夜还黑暗,比洪水还猛烈,恐惧使得她的爱变得那样的自私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完全。那些日子,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生怕一不留神他就离开了她,她觉得只要自己睁着眼睛他就一定能活过来,她相信只要自己够虔诚,就能感动上天再多给他一次生命,她甚至祈求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他的生命。最后,奇迹终于发生了,中了七枪的他终于捡回一条生命,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蜷着身子趴在他的床边,眼睛里还有残余的泪花,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就在睡梦中也是那样的用力。那一刻,他的眼睛也湿润了,这么多年来,他忍辱负重坚持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吗,他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而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少年罢了,他很诧异当时自己是怎么有胆量把她从那样危险的环境救出来,救出来后他把她藏在乡下,这一藏就是十几年,他在城里的日子每天都在担心她,可他又不能常常去看她,那样的日子是多么的煎熬啊。他知道他的命随时都在通往死亡的路口,他不幸被打中七枪,他那会就快不行了,但是他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她在他心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或许这就是他和她的宿命吧。他看见她这样娇弱地趴在他的身边,保护的欲望再一次将他燃烧起来,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单单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竹月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泪水挡住了视线,三哥啊,你究竟在哪里呢,你现在可安好,你能照顾好自己吗?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落在浩承的手背上,他并没有熟睡,他听见屋子里有女人轻轻的啜泣声,他好奇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正站着一个泪美人,那样楚楚可怜,隐约有自己母亲的影子。
“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有人欺负你了吗?”
竹月被浩承的问话惊醒,“没什么,只是……只是刚才被风吹了眼睛。”竹月慌忙地掩饰,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的失态。
“被风吹了眼睛?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天气如此柔和,连一丝风都没有呢,你看看你自己,哭的像个泪人似的,分明是伤心的缘故,到底为何呢?”浩承穷追不舍。
“真的没有什么”,竹月从来不擅长解释。
他不忍继续逼问她,“好吧,你既不肯说,我也不再勉强你,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你为什么站在我的房间里?”
“噢,对不起,少爷,我叫竹月,是这里的一个使唤丫头,是闻人少爷派我过来服侍您的。”
“你叫竹月,倒是一个很好听很别致的名字,我叫黄浩承,你后你可以叫我浩承,我们这就算正式认识了,来吧,握个手。”浩承的手还缠着绷带,虽然抬起来很吃力,他还是使劲地抬抬手,竹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除了三哥她还没有握过别的男人的手,她也知道西方礼仪中有一种男女握手礼,很平常不过的,可是轮到自己,还是免不了小家子的羞气,竹月暗骂自己太没见过世面了。浩承见她这样,便不再勉强,“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我没有见过你?”
“是的,我刚来没有多久。”
“我猜你烧菜一定很好吃。”
“只是喜欢做菜,会做一些简单的样式罢了。”
“一般高手都是这样谦虚,你不想知道我是怎样猜到你会做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