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仙隐二千年

宋文东怯怯地问白素问,你师尊要去找谁?

“广州城的巫师一族。”

“广州还有巫师?”

“当然有,跟我师尊在广州的历史差不多那么古老。”

“乖乖,那可不得老厉害了?”

“你想多了,广州的巫师一族,虚弱得很。”

“这算秘密吗?能给我说说吗?”

白素问瞄了他一眼,笑道:“都说好奇害死猫,你别太好奇了。不过说说无妨。当年秦国灭楚,楚国的巫师,有很多人被强行迁到咸阳。后来,始皇帝征岭南,他们中有一部分随军出征,没多少年,始皇帝死,二世乱政,秦朝转瞬就被灭了。很快,赵佗自立为南粤王,与中原隔绝了几十年,楚国的巫者就在广州定居了。”

“师尊与楚巫后人互相不对付,都在广州城住,老死不相往来。师尊嘱咐我们,没事不要去对岸。他们以前划定了界限。”

宋文东像是听天方夜谭。广州居然有巫师?而且还是千年老巫。

“你理解错了,巫师都是普通人,寿命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巫师以血统传承方式,延续了千年,但强大的巫师,我就没听说过。”

“你认识巫师吗?”

“很少见。广州哪我都去过,就是没去过海珠区!他今天不说,我都忘记这什么巫师了。”

宋文东说:“白姑娘,你看,我就是个送外卖的,平常活动量很大。这一天突然没事做了,困在这地方,真是受不了。跟你打坐,坐不到10分钟,腿都酸了,要不,你给我变辆单车出来,我骑着玩。”

白素问想了想:“你骑单车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也挺讨厌的。不如,我教你念清静咒,也可以压制你的怨气。”

“又是打坐?”

“这是道门的入门法术,你就修来玩吧。这一套法术,不用符,就是咒语和手决,你试试看。”

宋文东一听是道门入门法术,又有点兴趣了,就答应学。

临出门的时候,杨石特意交代陈雨进:“老陈,你回去以后,多备点符纸,说不定要用得很多。”

是的,师尊。

宋文东不知他们要去哪,反正又是上了车,一路颠簸。

车子出了越秀区,过河往海珠区而去。

杨石坐后面,给方无山说了个地址,让他开导航,自己寻过去。到了地方,杨石再指挥他停到路边,却不下车,而是坐在车里观察。

对于广州来讲,这地方算得上偏僻了。人不多,只有一档卖宵夜的,已经出摊了,店主人把桌子摆到门前路上。杨石就盯着那看。

方无山莫名其妙,不知道该观察什么,也不敢问,瞪着他。车里异常的安静。方无山知道师尊的脾气,事情从来不说透。摇下车窗,抽根烟先。

也不知看了多久,杨石看了下手机,喃喃说了句:“刚好一天了。”

“什么一天?”

“宋帅哥死了刚好一天。”

宋文东在金钟里听到,心里发涩,你打算纪念我死亡24小时吗?然后又一愣,已经24小时过去了吗?

“小宋啊,好好学点打坐,不要受外界干扰,把你人生这辈子,最后这点无意义的时光给消耗掉吧。”

宋文东听了很沮丧,我的人生哪天有意义了?二十来岁惨遭横死,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方无山终于忍不住问:“师尊,你到底在看谁?哪个是巫师?”

“看到那大排档没有?那老头叫莫德闻,他孙女叫莫天娟。”

“他们就是在广州的楚巫后人?这名字也太没水平了吧?莫德闻,冇得闻?哈哈。”

杨石耸耸肩,那没办法,族谱上就排到这个字。姓莫的,姓吴的,名字都不好起,因为莫,吴,意思都是“无”,容易有谐音,容易戳中别人的笑点。

“你在等什么?”

杨石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在等什么,我是在酝酿感情。跟老莫有四十年没见面了,想不到他这么老了。”

楚国巫者的后人,留在广州,照杨石的说法,已经超过二千年。但杨石严禁弟子过江,此时,终于能见到这些楚巫,方无山饶有兴致地透过车窗去看他们。

杨石做了个手决,施了个“清心传音咒”,把耳朵了竖起来。方无山知道他要监听对面的大排档,也照做了个。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隔着大马路,大排档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莫德闻与孙女在招待一位客人,此时还不是很晚,来的人并非吃宵夜的,而是把宵夜当晚饭吃的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情绪不佳,脸色氤氲,闷闷不乐,两眼无神,叫了份炒河粉,坐在那里等。

莫德闻冲莫天娟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去拿点黄药水来。”

莫天娟一愣:“干嘛?”

“叫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莫天娟不乐意,跑去店里面,出来后,递给他一个碟子,然后气鼓鼓地坐到一边。

方无山好奇怪。这个碟子肯定是拿来装河粉的,但面前就一大堆,为什么要去里面拿一个出来呢?他猜,这碟子上,大概就是洒了点莫德闻说的“黄药水。”

客人要吃河粉,你洒黄药水干什么?难道是想害人?

他看了眼杨石,却见他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方无山很纳闷,师尊是要等他害人,然后抓现行?

莫德闻炒好河粉,亲自给那个年轻人送过去。回来的时候,莫天娟嘟囔了一句:“卖一碟河粉能赚回药水的本钱来?”

莫德闻微微笑了笑,低声说:“难道你很缺钱吗?”

不一会儿,那年轻人吃完河粉,在那坐了一会儿,倒了点水喝,拿起电话打了起来。方无山听得清清楚楚,是跟父母打电话。

杨石饶有兴致地听着年轻人给父母的电话,方无山满腹狐疑地看着杨石。这是在唱什么戏?完全莫名其妙。跑这里来偷听隐私?

年轻人打完电话,走到莫德闻面前,说了句:“老板,你这河粉很好吃。”

莫德闻大声应道:“多谢惠顾,喜欢就常来啊!”

“嗯,以后常来。”

年轻人走后,莫德闻对莫天娟说:“你看,这不就救下了一条命吗?”

“我没说你做得不对,只不过,能不能稍微考虑下成本。”莫天娟鼻子一哼,不服气地说。

“哈哈,无所谓的啦。”莫德闻进店里去准备宵夜的材料了。

杨石把法术收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无山也收了法术,忍不住问:“师尊,他们是在做什么?”

“这个年轻人,因为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有轻生的念头,但还在犹豫之间。莫老头给他的河粉下了巫者独门的药水,让他暂时忘却这些事。你看他不是变得很愉快了吗?”

方无山很惊讶,原来如此!看起来这莫老头不是坏人啊。

“我说过他是坏人吗?”

“那为什么你不准我们接触他们呢?”

“我也没说过他会欢迎我们啊。”

哦?那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是互相都不想看到的人。

方无山对杨石的这个解释,并不满意,按照杨石那脾气,背后一定有很多故事,有机会再问吧。

“你刚才说,只是暂时让他忘掉烦恼?那他再想起来,又要去自杀呢?”

“人轻生的想法,往往是一时性起,大多数人过了这一阵,都会挺过来的。如果几天以后,他还要去死,那就没办法了。必死之人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