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年轻人多的地方，很难早睡早起。三个人一起试睡地热房就更难了。
周小安跟林客聊了民宿近况，回房间休息久违的舒适感催眠着睡意。尹荣对环境敏感，缩进睡袋里才会觉得安全。江鸣云看着他俩坦然入睡，长吁短叹一番只能瞪着窗帘自我催眠，戴着隔音塞还是能听见隔壁客人在奏乐狂欢。
不知不觉中，三个人沉沉陷入梦乡。
……
呜哇~呜哇~呜哇~
江鸣云设定唯一一个特殊手机铃声响起，意味着不愿意面对的状况即将发生。在叹气声和隔壁敲墙声中，他确认一眼时间然后把手机凑到耳边，“不睡吗？”
周小安和尹荣边竖着耳朵旁听，边默默平复着皱乱的心跳。
“睡不着。”一个拥有甜美声音的少女回答。小安和尹荣瞬间胳膊撑在床上，满脸好奇凑过来要听下文。
“数羊，挺管用的。”江鸣云食指放在嘴巴让他们噤声。
“小麻烦…脑外伤凉了。”少女停了一下看着天空的星星，“是怨恨兑现了吗？”
江鸣云没说话，嘟嘟声又一通来电显示老爸，切换接听毫不意外也是来说老三的。未绽放的花朵过早凋零。
……
“我跟你一起回去。”周小安挡在江鸣云面前，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尹荣觉得江鸣云情绪不对，抓起外衣站在小安身后也要同乘回去。
“老妈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你们没必要跟我回去受罪。”江鸣云脸色阴沉，声音透着疏远又陌生。
最后拗不过还是三个人一起回去。连环电话追到急诊，他们才明白江鸣云的担忧是对的。一对情侣正在争执，老江和现任忙着跟行政办的人吵架。四个人闹得面红耳赤没有坐下来安静解决的打算。尹荣不了解江鸣云家庭关系。只是觉得他俩似乎很不愿意搅合进来。
周小安深深叹气，“那丫头真是不嫌乱。”
给江鸣云打电话的少女音付洁。在急诊和赶来照顾她的男朋友小梁因结婚问题打起来。四个人各吵各的。只有江鸣云大步走到付洁身边，忽地抬起左臂‘啪’结结实实挨了玻璃瓶装的饮料。力气大到瓶子破碎，橙汁哗啦洒的到处都是。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哇…居然还有傻到挨揍的人。”周小安吓得退了半步。尹荣抱着胳膊忍不住称赞，“未卜先知一样，恰好出现在正当位置。不觉得很帅么？”
老江回视儿子瞬间也傻了。江鸣云甩了甩手上血液和果汁的混合物，面对闯祸的人大声训斥，“不是准备考公吗？傻小子，我在帮你啊。事业和感情，只有前者保本。”
“哥，我……对不起。”小梁感觉后怕一直右手哆嗦着。
江鸣云看向正在不满状况的付洁，“你也一样，别打着爱一个人的名义反复折磨人。”他的目光看向后面的父亲，再次忍耐住想要暴怒的脾气，“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别在我身上找优越感。你和你家人任何事，我都不想听见更不想看见。”
江鸣云认为不需要留在这，才走出三步被父亲正面拦住，“爸，就让老三顺顺利利走吧。不是我们对你的怨恨促成老三的意外。他出生，本就是由你的错误决定造成的。如果怪罪他人能让你安心，还是忍着吧。我跟妈妈也是咬碎牙生活，福祸总得均衡，不是吗？”
气定神闲，字字诛心。江鸣云酝酿多年的反击，在这个时间点爆发。周小安和尹荣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大楼，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午饭时间，尹荣说什么都要请客。江鸣云坐在里面位置靠着窗边，跟门口宣传气球差不多，没什么精神也不想说话。周小安点了所有他爱吃的。饭菜全部端上桌，三个人也饿的头昏眼花认真埋头吃饭。
“我这个人嘴碎，边界感强。工作上除了关系没朋友。”尹荣向小安正式介绍自己，“过于感性，这工作干不了太久。每天整理短信留言都能联想到火山喷发的场景。小安，你回来打算做点什么？”
周小安瞥一眼已经吃掉两碗米饭的江鸣云，胡乱回答道：“我听云哥的。”
“咳……咳咳咳咳……”江鸣云把嘴里的米饭咳出下雪般的意境，含糊不清嘟嘟囔囔，“好的不学，有点远见行不行？什么听我的？见过倒霉蛋华丽逆袭？小说里才有那种东西。”
尹荣隔着桌子捶了江鸣云一拳，“诶呦，别说丧气话。你写小说还不是为了给人生低谷的朋友加油打气？好人才能说好话。”
“不能说实话么？”江鸣云两手一摊，夹着嗓子故意对他撒娇。
周小安双手捂脸表情痛苦，感受着全身鸡皮疙瘩逐渐张开，“哥！咱能正常点吗？以后江叔找你撒气，我帮你怼他。”
“不会有下次了。”江鸣云勉强一笑。每次说最硬气的话，然后自责难过很长一阵。表面装作无所谓，会被小事感动到热泪盈眶。
……
三个人分开时，各自醉到双腿走路画圈。老板送走他们，才勉强在1点时打烊回家。
进家门转身准备开灯的功夫，小安已经躺地板上静静看着窗外的月光。江鸣云触碰开关的食指慢慢收了回来。从沙发抓了两个抱枕，挨他身边躺下舒服枕着，月光洒进屋内地板，那瞬间感觉一切刚刚好。这一天的经历都很有意义。
“哥，说实话。真的未卜先知，然后写进了小说？”小安用手肘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哦。”江鸣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学同学离开的那天……”
“不害怕吗？”
“怕。”
“怕什么？”
“机会只有一次。”
周小安借着月光看向江鸣云的侧脸，“那位朋友安息了吗？”
“……”江鸣云整理思绪一阵沉默，“解恨并不容易。他没有机会为任何事做弥补。只能带着遗憾愧疚生生世世了。”
“你们道别了吗？”小安随口问。
“哦。”江鸣云突然傻乎乎痴笑起来，“呵呵呵呵…道别那天，让尹荣给碰见了。在她眼里，我的行为看起来可能像个傻瓜。对着空气泪流满面一顿乱比划。哈哈哈…”
“哈哈哈…”小安想到那样的场面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可能认为你在搞行为艺术。”
江鸣云语气平淡讲起那段不愿提起的回忆，“他叫张明。那年春天二手房产交易和租赁生意很好……”
……
那年春天房产生意好到每个房产经纪人嗓子都是嘶哑的。江鸣云不断忙着接电话跟顾客沟通，拿着两部手机加一个充电宝经常打到没电。午休时，经常三五成群端着盒饭，蹲在胡同角落背阴的地方，边吃边聊签合同遇到的奇葩事。
江鸣云盘腿坐地上端着盒饭，听着会议室里店长给新人开总结会。‘欢迎光临’的声音传来，他伸长脖子越过桌面看向门口。“张明？”“江鸣云？！”……
大学报到分寝时，江鸣云迟到被迫跟别的专业同学混寝。他俩上下铺，一住四年，留下很多很好的回忆。毕业后一年多，倒是经常打电话互报近况。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班？我们刚搬到这一周。”江鸣云笑的特别开心。周围人无论混的好坏都不愿意碰见同学。与他而言张明不是别人，是思考问题在同频道的知己。
张明从西服里面的口袋拿出名片，有些不好意思递到他手里，“能帮我找个房子吗？押一付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