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你不觉得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江鸣云好几次差点阖上眼睛，脑袋被躺平好好睡觉全部占据。但是不说些什么感觉有点奇怪，“专挑隔我们家一条街的路开过头，你是准备把我打包邮走么？说来听听，我挑选一个好点的地方。”
周小安哭笑不得，拿了装在保温杯里的柠檬红茶递给他，“我跟何妈说带你谈个合同。一两天后回来。喝完好好睡一觉。开两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
“得…我彻底被卖了。”江鸣云稍稍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这时候居然能想到高磊，我确实没救了…”
“高磊说单叔的事交给他就好。”周小安把手机举到江鸣云面前，“你看他还发信息又叮嘱一遍…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鸣云揉着一抽一抽的太阳穴，对他露出对称的两颗虎牙表达不满，“你们俩什么时候坐一条板凳上了…说点什么吧。挺久没出门干什么都感觉尴尬。”
“上一篇章节提到大叔弥留之际回忆与独生子的过往，最后在睡梦中安祥离开。巧合的是单叔跟小说里大叔经历一致。科学来讲过于巧合的事有着故意为之的痕迹。说说？消磨一下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周小安展示好奇心的时候语言会有点偏激，不达目的不罢休倒是有点像他妈妈。
“我做梦知道的。”江鸣云冲他翻个白眼，一脸嫌弃调低座椅，“这么说你信啊？狗都不信。高磊去看单叔的次数不比我少，有些推断和故事情节重合是必然的。小说专注人们对事情的关注角度。人们想看到的和我想表达的不在一个频道时，只有触碰到软肋才能使对方变得警惕。就像毛毛和王姨的收养关系，没有见面没有锲而不舍的追随，就不会唤起王姨对弱势的共情力。无论是人或动物还是植物，都需要善意的呵护。可以吗？”
两个人同时笑着看向前方，广播里的音乐陪着落日，藏在他们心里的症结似乎也在慢慢打开中。
……
……
抵达民宿后，周小安从前台那拿到钥匙想叫醒江鸣云回房间睡。推开门第一眼，江鸣云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回来的客人从他身边经过，一切都显得很自然和谐。
“哦？你也在这？”江鸣云捂着后脑勺左顾右盼。
一只手搭在他左肩，“我出来写稿子。你来这做什么？追我来的？”
江鸣云收起手机坚决反驳，“想得美。朋友带我出来玩，你一个人？”
“我也是有朋友的好吧！”戴着渔夫帽藏住齐肩中长发，一双大眼睛似是含着夜晚明媚的月亮。
周小安走上前问江鸣云，“你朋友？”
“算是吧。给你们介绍一下，尹荣，周小安。”江鸣云狠狠捏着周小安肩膀一脸烦闷，“度假彻底泡汤。尹荣，我回房间睡觉，明天再跟你联系。”
尹荣来不及思考迅速抓住江鸣云胳膊，“别啊。我这一堆正经事要跟你说。小安，能给我们点时间你先上去吗？”
周小安阴着脸，目光从尹荣的脸挪到江鸣云身上，“很重要？要保密？”
“重要！”尹荣叉着腰一副对峙到底的架势。
周小安临走前翻个白眼，提着两个背包回房间休息。三个人之间的竞争感陡然上升，江鸣云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深吸一口气，“确实是个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尹荣在他眼前来回摆手，顺着目光疑惑的看向天空，“周小安回来后，你变温和了。他没事吧？”
江鸣云晃着酸皱的腰，走向休息区的长椅坐下，伸手问尹荣要零食充饥，得到山楂卷开心的慢慢吃着，“也许吧。我变弱了？开什么玩笑。除了睡眠不足，体力下降，其余一切正常。”
尹荣点开手机邮箱在他面前晃了晃，“十个未读邮件。一周没看。在电脑前发疯的我实在太可怜了。要不咱们挂牌歇业？”
江鸣云咧嘴憨笑，拿过手机边看邮件边逗她，“所以在电脑前发飙，接着领导派来团建？这个季节你们又不招新人。被孤立了？”说完得意的笑了笑，跟着尹荣一起回来的客人都在围炉吃烧烤，“你不过去？”
“远远看着挺好。”尹荣裹紧衣服悠着双腿，“刚工作那会栏目群一年组织两次线下聚会。后来愿意参加活动的人越来越少。去年取消了。大家似乎更喜欢在网上论坛交流生活。”
江鸣云还给她手机，“目前为止，你已经救下五个人。现在歇业也值了。”
尹荣呆呆望着那帮年轻人，看到曾经自己努力生存的模样，语气变得柔软起来，“你呢？甘心吗？我，偶尔听到叫喊声还会不自觉全身发抖。”
“偶尔失眠，接受建议听雨声戒掉药物辅助。但好像又对雨声助眠产生依赖。年纪轻轻真是没救了。”江鸣云轻捶肩膀挪着溜走的步伐。
尹荣独自欣赏夜空的星星。她和江鸣云有着共同记忆是盛夏下午，一群人围着老旧写字楼气氛有点焦灼。救援难于无法从正面突破，楼下的人却开始起哄，受困者的情绪更加决然不配合。江鸣云站在最外层，正打电话联系预约看房子的客人。尹荣正在跟拍一线工作纪实，接到求助电话跟着到了现场。
“咚……”
两个人的回忆在这声后同时抖了一下。
……
……
“怎么了？”周小安递了杯温水。
江鸣云从记忆中跳出来，恍惚间接过那杯温水有点烫手，“想起以前的事。早点休息，你黑眼圈比我还严重。”
“尹荣好像很了解我，她做什么的？”周小安双手垫在脑后平躺在床上，看向隔壁床发呆的他。
江鸣云换上舒服的睡衣，钻进被窝比刚才暖和不少，“她在广播台，有时候参与策划也会代班主持。我朋友圈很少，她算一个。认识大概两年？她一般凌晨两点才睡，好奇的话你可以约她见面。”
“我又没说跟姐姐谈恋爱，怎么还生气了？明天我朋友过来，也是这个民宿合伙人之一。他说想跟你聊聊故事。”周小安只留了床头灯，边手机充电边回复信息。
“除了你以外，我不信有人还对源于生活的故事感兴趣。人们常看幸福的事理所应当。但是生活里还有一道苦味。真正尝过的人，才能说出感同身受的话。”江鸣云闭上眼睛，好像很久没有睡过，坠入夜色笼罩的梦乡。
……
周小安瞪圆眼睛直到午夜也睡不着，悄悄爬起来想出去透气，碰见在走廊徘徊的尹荣。
“你……”尹荣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跟我喝一杯？”
周小安跟在后面，看着尹荣从酒水柜取出好几种酒递过来。他全部抱在怀里放到桌上，二人对坐各自捧着一罐啤酒。前台小哥趴在桌上，在幸福的梦中流下口水浸湿了入住登记本。
“我哥辞了工作后，一直在忙什么？”周小安沉不住气先开口问。
“忙着…”尹荣抱着双腿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看着窗外流动的空气，“清醒。要是我跟江鸣云没遇见，应该各自活的都还不错。我时常这样想。”
“我哥喜欢说最狠的话，干最让人温暖的事。”周小安想起小时候的记忆，不自觉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是我回到这个城市唯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