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明明一样吹了深秋的冷风。到家后，周小安陪何妈倒了半个小时毛线回家睡觉。江鸣云躺在沙发上越来越难受，终于在零点前还是发烧了。
“你这几年是光长个子没长脑子。烧的精神都蔫了也不知道找退烧药吃。”何妈嘴上念叨还是找了退烧药递到他手里，“快去睡觉，今晚别熬了。”
“啊，知道了。”只有在发烧时，江鸣云会变得软弱一些。至于之前在哪又说了什么，好像从未发生过也不记得了。
……
听妈妈的话早早卧床休息，一夜无梦睡到天亮。人也变得慵懒呆呆望着窗外，直到感觉肚子饿才爬起来。手机屏幕显示上午九点三十八分。高磊的电话恰好打进来。
“怎么才接电话？昨天很晚睡的？”高磊声音似乎有些低落。
江鸣云嗓音嘶哑像揉皱的草稿纸，“感冒……”
“我去……你声音也太难听了。江，做好心理准备听我说……单叔没了。救护队员确认完刚走。已经通知单叔亲戚，他们过来也得明天中午。咱们得代替他家人守夜。你这身体还是算了。我……”高磊打开车门不知道此刻该去什么地方。
“我十五分钟后下楼，别迟到。”江鸣云挂了电话拉开窗帘，阳光耀眼的刚刚好。
……
……
江鸣云和高磊裹着大衣坐门口一直熬到午夜。隔壁间送来一位男青年，同行的朋友议论起这次意外事故忍不住哭了好几位。
高磊听了一会他们对话，心情变得异常沉重，“无差别伤害行为，断送有为青年阳光之路。如果我是编辑一定用这个标题引发人们保护意识。他家人该有多难受啊。”
江鸣云双眼通红望着青年的照片，从白菊花束里抽出一支，绕过来吊唁的人走到照片前轻轻放下。高磊紧张的站在门口害怕他被人撵出来。
“每学期都要读一人高的书。今生辛苦了。”江鸣云轻声对他说。
“请问您是他的患者吗？”青年的朋友走到近前轻声询问。
“一面之缘，没想到会在这碰见。”江鸣云看向他，也看到事故瞬间他为了救故去的朋友，毫不犹豫举起右臂被划伤。“一定养好右臂，以后要常驻手术室了。”
高磊分明看到小江对话的那个人露出吃惊的表情，跟在举止陌生他身后一直追问，“你刚刚跟我说不认识这些人。突然变社交牛症进去递花，又跟人家聊了好几句。你什么情况？快解释！别糊弄！”
江鸣云看向高磊身后点头笑了笑，裹紧大衣小跑去门卫室取暖。高磊吓得原地跳起来在门前来来回回给自己壮胆。隔壁青年叫袁哲，急诊医生第三年，守护被打女患者时动脉破裂，一小时后抢救无效。右臂受伤青年叫颜时，心内科医生第三年，当天值班急诊呼叫时遇突发状况。颜时亲眼目睹袁哲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几个小时后太阳升起，江鸣云在车里慢慢烧成暖手宝。有几位跟单叔是老街坊也陆陆续续赶到，高磊心急火燎打给周小安来接人。周小安看到江鸣云的状态一肚子火，没想到他会这么严重。高磊把人扶到车上系好安全带，又跑回去接待吊唁的客人。
“还能撑住吗？我开快点？”周小安鼓着腮帮子准备超车。
江鸣云瞟了一眼小安不悦的侧脸，裹紧大衣哑着嗓子回应，“安全驾驶。我可不想被救护车接走让人笑话。”
“还能开玩笑。说明不严重。”周小安还想说江鸣云多管闲事导致生病的话，但转念一想换了自己也会像他这么做。“发了一条微信就没下文，睡的挺沉。袁哲那人后来呢？”
“今天他住在单叔隔壁。”江鸣云搓着双手喝了一整瓶水，胃口大开吃了两份卷土豆丝。
“你确定不会断更吧？”周小安急转话题也是他安慰人的方式。
“自动发布不耽误。”江鸣云吃成小仓鼠的模样怒目嗔怪道，“你关心虚构的小说，也不安慰难受成这样的我……坏家伙。”
周小安抿嘴笑着看向窗外，“先去输液然后回家好好睡觉。别让何妈担心。”
“你呢？给你妈打电话了么？不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要我当传话筒帮你们和解吗？”江鸣云故意贱嗖嗖把脸凑过去，不出所料被一巴掌推了回来。
“母子没有隔夜仇。她想发脾气我也不会制止。彼此后退一步保持界限才是最好的方式。就算最亲近的关系也有疲惫的时候。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周小安性格冷淡从小如此，没人质疑精英的成长模式，同样也不能体会他心中迫切渴望的东西。
江鸣云挂上点滴终于不吭声了。到家后，靠墙坐饭桌前打盹。何妈前一天蒸了两屉包子，周小安从冰箱里翻出来，回锅加热包子同时煮玉米面粥。期间接了一个电话，一直嗯嗯回答着。10分钟后，江鸣云闻着饭香睁开眼睛。
“想什么呢？”周小安端着一盘包子放他面前，又端来两碗粥递了勺子。
“为了能多吃两个包子，我在深深自责对你说过每一句不善良的话。”江鸣云露出狡猾的笑容，左右手各抓一个包子咬上一大口，“真香啊！”
周小安被他夸张表情逗笑，呛得一直捶着胸口缓了半天，“哥，如果有个朋友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要原谅吗？”
江鸣云看着他严肃正经，不好意思继续开玩笑，“过分到什么程度？陷害，夺取，还是……”
“他是我之前项目合伙人之一。年纪比我大，性格直，做局把我挤出项目组。商谈一个月给了补偿，我跟律师约好今天接他出来。”周小安看起来是真伤心了。他很少跟身边熟悉的人说自己的事。也从不表现出对别人怜悯和照顾。
“要我帮你教训他么？”江鸣云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周小安嘴里，“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帅。听话，笑一个！”
周小安咬着包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怕自己去忍不住揍他。你……”
“吃饱了，我帮你教训他。”江鸣云举起拳头展示已经消失的手臂肌肉。
……
董叶坐路边听律师念叨合约内容，五分钟十分钟一直没见周小安来，他有些沉不住发飙跳起来嚷嚷，“周小安故意躲我是不是？他不来，我绝对不会在合约书上面签字。”
“进去喝过一次茶，就懂点事吧。”律师摆弄着袖扣并不在意。他见过很多像董叶这种人，叫嚷最凶不敢闯大祸。
董叶直接打给周小安，被由远而近轿车喇叭声吓一跳，“你……”
“是我！”周小安晃晃脑袋得意的笑，“王律师辛苦，让你白跑一趟。董叶，上车。”
“什么情况？”董叶跟坐在副驾位置的江鸣云点了一下头，打开后排车门钻进去，“我以为你会像小学生这辈子不准备见面，还派个傲慢律师想直接把我打发走……”
“能不幼稚么？你比我大，经历这次事也该成熟了。”周小安清清嗓子，“介绍一下。我哥江鸣云，后面董叶。一起吃饭吧。我订了一桌。”
……
在他俩面前，江鸣云感觉自己笑的像个吉祥物。除了认真吃饭，点头称赞这道菜好吃也没什么可说的。饭桌上，董叶和周小安很默契没有提之前的过节。倒是在画大饼之前，商量怎么还周小安的精神损失。一大笔分红听起来挺诱人的。
目送董叶酒足饭饱离开。江鸣云叹口气喃喃自语，“野心很大，也只不过拳头大小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