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周小安很久没做噩梦了。准确的说，除了药物作用昏沉入眠，也只有在江鸣云家会一夜无梦。从小到大，周小安在学习这件事上就没放松过。很多家长都拿他学到后半夜的行为鞭策自己孩子。后来大学电子工程专业毕业，五个同学凑在一起组了项目。
床头夜灯灭了。周小安满脸冷汗爬起来打开灯，双手哆嗦着给江鸣云发了条信息，放下手机又不自觉的把被子一点点搂到身边。
……
“妈。”江鸣云晕晕乎乎推开门，“小安心悸，我下去看看。早饭别等我们。”
“嗯。”何妈翻个身继续睡了。
江鸣云走上一层，从兜里拿出钥匙串，找到小安家钥匙打开防盗门。进门后打开所有照明灯，拿上来的五个鸡蛋一一打入盆里，温水倒入又加了适量的盐和胡椒调味，倒了一点食用油上锅蒸。
周小安坐在饭桌前，看着江鸣云来来回回忙活。等着鸡蛋糕蒸熟期间，两个人煮了浓稠的玉米面粥。没有询问和解释，嫩滑又温暖的食物进入胃里，不安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最好的宽慰也许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周小安这样想。
“你可真会捡后半夜胃口大开。饭后来杯热水…”江鸣云哈欠连天倒了两杯热水。
“……”周小安转着杯子，“聊会天呗。”
江鸣云抱着胳膊摆出傲慢的姿态，“聊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房产经纪人工资不错。后来为什么不干了？”周小安小口吃香蕉等着催眠故事，从小到大擅长交流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江鸣云勉强笑了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遇上点事。就没办法继续待在那了。”
“何妈对你真好。换了我妈，肯定要念叨我了。”周小安的妈妈绝对不允许儿子在事业上懦弱。周爸恰恰相反，他认为懦弱是人之常情，没有跌宕起伏就没有未来的进步。好在一点，周小安情商很高也不会为难别人。“哈~唔~困了。哥，你做的鸡蛋糕起作用了。我眯一会。”
……
江鸣云变出一个眼罩交给小安，拆了床头灯拿到客厅维修。客厅照明灯从房间门下边的缝隙透进来，小安偶尔能看到江鸣云挪动的身影，放心的戴上眼罩睡了。
九点三十八分，睡在沙发上的江鸣云直接翻到地上，哼唧半天觉着脖子痛，索性继续躺在地上看着楼对面的女主人转呼啦圈。
周小安听到咚一声，摘下眼罩想了半天才从房间出来，“哥，你干嘛呢？”
“呼啦圈，你能转几个？”江鸣云闭上眼，捂着后脑勺爬起来，“今天我有事，你自己玩吧。可能后半夜才回来。”
“带我！”周小安凑近嚷道。“他们不方便？我不认识？还是你烦我了？”
“高中同学会，老班长开的火锅店。要忙到很晚，你要不嫌他们吵。我没关系。反正他们都认识你。”江鸣云裹紧衣服回家了。
周小安想起高考后撞见江鸣云和他同学一次吃饭。两个包间不隔音，江鸣云很少讲话，他也是提早离开的。走出饭店听到门口一个清冷的声音，“我发你信息，为什么不回？”
“静音了。”江鸣云抓抓耳朵，往二楼窗户看了一眼，“你们还有下一场吧？我回了，你也别太晚。”
“一起吧。在这不自在。”周小安跟着江鸣云的步伐，顺着漫长亮满灯光的街道，各自对未来郁闷着。
……
……
今年的同学会有点艰难。老班长的火锅店想年末承包团体餐，同学会上有几位已经答应帮忙。趁着闭店招待大家的机会，还能展示一下店里特色菜品和满足不同客人口味。提前半个月，老班长就联系江鸣云预定他那天过来帮忙。
上午进货，中午开始备菜熬汤头。江鸣云守着油锅炸酥肉，戴着口罩还是免不了呛咳两声。当初打工的同学有了积蓄成为老板戴着更多人一起赚钱。在大公司上班，从普通员工晋升成部门主管。有人结婚生子，有人归农过上田园生活。这几年，每个人都在改变。
老班长高磊串着蘑菇串碎碎念叨，“你说我是不是该退休了？上学那会社交牛人。饭店开了三年好像越来越怕见人。江，有时候我真的特别羡慕你。老妈宽容，独身快乐，想干什么干什么。”
江鸣云笑着反驳，“你都是日进斗金的老板，就别跟我这个喝西北风的混子逗了。诶呦，炸完这锅酥肉，我要歇一会。腰，脖子要折了。”他晃了晃脑袋，“小安说一会过来，你的拿手菜留到他来在上桌。”
高磊举着串好的牛肉签，激动的两边鼻孔都大了两圈，“住你家楼上的周小安？他做什么工作？学霸，肯定在大公司上着班。怎么有点苦涩呢？”
“我去熬山楂汤，免得你今晚消化不良。”江鸣云换了一副手套，把洗好的山楂放进锅里打开大火。
火锅店有一面空白亚克力板留言墙。上次聚会高磊写了一句话，‘时间带给所有人成长，也用眼泪诉说每个时间点的艰辛。愿大家多福。’其他人大多写了日进斗金，一夜暴富的祝福。只有江鸣云靠墙角扒着一颗松花蛋，微醺的脸傻笑成一朵花。
临近中午，周小安调试电脑，交完各种催款单。按照手机定位徒步五分钟到了火锅店。前厅没有高磊和江鸣云，他随便找位置打电话。
“到了？”江鸣云穿着后厨的衣服走出来找他。“哦，在这！”
大概来了二十几个同学，有几个人认出了换装的江鸣云。在他走向周小安的路程被打断了几次。其实也没什么，互相打招呼是人之常情。周小安就是感觉很不爽，那些人都在调侃江鸣云什么时候给老班长打工？放弃金牌房产销售过于任性。一直颓废到现在，不是感情受挫就是懒的。诸如此类的话。
“哥！”周小安推走江鸣云。
“啧啧~两年没见周小安，还是那么没礼貌。”“周小安肯定是没朋友，这几年总跟着江鸣云一起玩。”“因为一点小事就辞职不干，也不想想父母。”“他爸妈早离婚了…”大家七嘴八舌小声嘟囔。
周小安听见他们的议论声，江鸣云伸手拦住他去后厨。
“哥…”周小安又叫了一声。
“小安来啦！”高磊探头来回摆手笑着打招呼，“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冰蛋糕，一次不要吃太多注意肠胃哦。”
江鸣云向老高比了大拇指，“我忙活一上午都没说冰蛋糕的事。老高，你得给我一年免费饭票。”
高磊飞了一个讨好的眼神又向前面努努嘴，“人都齐了？”
“他们已经弄上。就差你开场祝酒了。”周小安稍微收敛点脾气，“有几位来者不善，过会别心里不舒服。”
“端菜，先吃。尝尝你哥做的炸肉，火候口感真是一绝。你能来，我特别高兴！”高磊向前挪半步拥抱了周小安。
高磊在大家的掌声中入座，每人斟满酒，六份火锅冒着热气。恰好此刻太阳西下，阳光洒落在脚边。大家边吃边聊，一声比一声高涨，互相晒着幸福与安宁。只有江鸣云仿佛置身事外认真吃着火锅，周小安依旧读着乏味的小说。高磊看着大家感觉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