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早七点，尹荣站在报停外，她已经看到自己写的那篇稿子登在社会版。手机屏幕暗掉的那页是刊登的电子版报纸。七点半，吴卓在自家楼下被骆海带走，高磊当着他的面跟骆海确定稍后可以会面的时间。八点过一分，江鸣云走出家门，和往常一样坐公交车上班。
没有早会，没有业绩比对。江鸣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口袋，逢人就叫他们随便抓一个。每人一个红包，统一包着十元。大家难掩心中的喜悦又不解的看着他。整个办公室安静的能听见电脑运转的嗡嗡声。
“希望大家每月都能一起发大财。”江鸣云微笑着看向每一个人，仿佛看着曾经努力生活的自己，“忙着赚钱，别冷落了家人。忙吧。”
办公室再次恢复喧闹，座机尖锐铃声揪动着每个人的神经。江鸣云悄悄走出办公室，走向停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打开后排车门。
汪组长已经等候多时，“谢谢你能遵守约定。”
江鸣云系好安全带，悠闲的揣着手闭眼打盹，“我得谢谢你，不用坐班签字，有时间发呆多好。”
“你倒是想得开，行。这几天只要你点餐不贵的离谱就行。提前说好不管酒！”汪组长拍拍司机肩膀，轿车开往老城区的安全屋。
……
……
每个前行的脚步，或早或晚会出现阻拦者。吴卓和宁伟隔着一个房间接受调查，高磊连续听完两边的对话已经累的两眼无神。
骆海代了他那份盒饭边吃边聊，“太离谱了。举证两个人的材料摆满一桌。光复印这一块，就用了五包复印纸…你捡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辩护，不是多此一举么？”
高磊端着盒饭正吃得起劲，举着食指晃了晃，“此言差矣。他们利用我的同时，也暴露自己最在意的软肋。账目都是小菜，在这呆的越久越容易泄露重要的秘密。落差和压力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气了。不出三个小时，吴卓应该先扛不住。随便捡一个不合规的事，宁伟也就撂了。贪钱和人命相比，主动还钱能实实在在减几年。”
骆海觉得很有道理，拿起手机发信息给同事安排任务，边打字边抱怨说：“怪不得汪组长，我们要是面对专业选手，那就要付出双倍努力还不见得有什么结果。”
“汪组舍得把你留这，看来是认定江鸣云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高磊偷偷捡骆海饭盒里的排骨吃起来，“一会吃完饭，你可以跟宁伟说。他找张明拿的投资内幕信息，有一份完整版录像。主动和被动，宁伟知道轻重。”
“你怎么不早说？”骆海急的直接喷出没嚼完的米粒，猛地站起来带倒椅子，跑去宁伟所在的房间。
高磊收拾好餐盒垃圾提上自己的文件包，穿过走廊走到对面停车场。上车前打给尹荣，“真是乱套了。小江被汪组长盯着抽不开身，能一起商量的人找不出第三个。接下来什么打法？”
尹荣从桌上举起高磊和江鸣云的合影，边咂舌边摇头说：“小安刚跟我汇报完。他在去见滕硕的路上。宁伟让他带话，不救的话就一起完蛋。”
“现在这局面可救不活。”高磊系上安全带，一抹方向盘掉头往主街走，“滕硕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小安是见不到他的。得我这位专业演员出场才能完成这出大戏。”
“我这就连线小安。”尹荣在程序中输入小安手机号不到一分钟接通，“哇！不愧是技术工，软件超级好用！”
周小安听到尹荣夸赞的时候，正在犹豫选拿一条路去高尔夫酒店，滕硕商务陪同下榻休息地，“这边的路不太好找。我在岔路口，高磊什么时候到？”
高磊一直踩油门顺利通过五个绿灯，“马上就到！等我。”
骆海抽出烟盒里的锡纸，裁成正方形叠成千纸鹤，捏着翅膀翻来覆去看着，忽然抬头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宁伟，“少了张明的衔接，有些事交接起来确实麻烦。谢青把每月交付的红利都写进账目里，这事应该是张明跟你说的吧？”
尽管宁伟努力克制紧张的情绪，僵硬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骆海翻开工作笔记最后一页撕下来，裁成一条一条叠成星星，“张明还说，谢青一夜豪赌的事你也知道。吴卓在这其中参了一股，你帮谢青管账，张明负责倒钱洗白。我没漏掉什么吧？”
“你……”宁伟抖着发白的嘴唇，“不可能，他已经过世了。你骗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骆海也不看他，手上继续叠着星星，“我知道他过世了，你不用刻意提醒。如果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提前亮牌。宁伟，你知道哪种人最可怜吗？……就是那种心甘情愿跳进坑里给别人垫脚的人。我敢肯定你走不出这里，所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吴卓在外面过着正常生活，你失去自由……想想那场面都不怎么样。”
宁伟抠着手指，直到见血有了痛感才停，“我说了有用吗？吴卓会找各种方法逃避。最后受伤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的谨慎，我理解。但是不代表吴卓也这么想。最终的结果就是你一个人背锅。这样也没关系吗？”骆海叠完最后一个星星，双手交叉落在桌上，“我还忘了跟你讲一件事。谢青公司的财务提供了账本，我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内容。”
宁伟恍然大悟周小安骗了他……懊悔，捶头，哭喊也仅维持十分钟，恢复冷静后的宁伟看起来有点狼狈。接下来的对话很顺利，他们聊了很久。关于朋友、工作、还有价值观……
周小安尽量避免面对选择障碍的局面。自从江鸣云不接他的电话开始，偶尔会从高磊那边获得消息来平复不安和焦虑。不好的预感化成梦境，已经到了常常半夜惊醒的程度。高磊降下车速，摁了喇叭提示小安跟上。
开了十分钟，高磊把车停在海鲜加工的美食店门前。
周小安走到高磊身边，叉着腰深呼吸调解着起伏不定的情绪，“云哥没事吧？”
“被汪组长24小时关照，比咱们过的潇洒。”高磊整理一下松散的发型，肩膀碰了一下小安，“我刚才发信息约他在这见面。人到了，你看我眼色行事。”
……
他们进去五分钟后，滕硕开车也到了。包间内，桌上的海鲜锅呼呼冒着热气，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友好的互相看着对方。
“高磊，我是很感谢你照顾我父亲，但是不代表可以随便见你带来的人。”滕硕抱着双臂，用眼神敲打着对面的高磊和周小安。
周小安不满的翻了一眼，小声嘟囔说：“要不是宁伟委托，我也不会跑这么远来见你。他原话，你要是不帮忙就一起毁灭吧。”
眼下剑拔弩张的形势，高磊小心追问：“别急着毁灭啊。吴卓还等我回去辩护呢。”
滕硕叹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说：“宁伟和吴卓闹起来，对我没什么影响。他们做的恶得自己偿还。”
周小安看到希望乘胜追击，“那可不一定。我听说以前有个张明也是你们圈子的。他的事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你确定自己能置身事外？”
海鲜桌前，三个人的交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