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那块地的主人我找到了。听说叫吴卓,他家老爷子没少四处溜达买地往外租。最后还能换地给儿子某个能源公司的职位。”江鸣云眉飞色舞描述着传闻中的吴卓。
宁伟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琢磨着谢青先折进去也就该轮到吴卓。多米诺骨牌推到他这儿也就是时间的问题。隐匿跟自己有关的证据,宁伟需要有人帮忙,“你认识搞网络技术的周小安,是这张名片的主人?”
江鸣云接过宁伟翻半天递来的名片,上面周小安的名字很醒目,那还是他找蔡园印的友情价,“呦,精英学霸肯定认识啊。住我家楼上的弟弟。技术一流情商很高脑子也好使。最近开了一家店,跟他合作价格不低。”
宁伟眼珠一转,“约他出来,饭局你替我去。”
江鸣云假装吃惊,当他的面直接拨给小安,然后把手机交给宁伟,搬送礼的箱子放宁伟开来轿车的后备箱。天已经黑了,江鸣云靠门边站着等宁伟打完电话。如果顺利的话,宁伟会委托周小安了解进展,然后画个大饼拉上这个技术精英,一同沉浮接下来的风雨局。
“谢谢。”宁伟脚步很轻,递来手机的时候吓了江鸣云一跳,“不客气。”
简短两句话交接,宁伟去接周小安。江鸣云代替他去饭局。另一边干部养老院走廊尽头那间房的灯还亮着,高磊守在滕老爷子床边读着他最爱的那本密室推理小说。护士扒着门边确定没什么事才悄咪打给滕硕。
等滕老爷子彻底睡着,高磊才捶着酸疼发麻的右腿站起来,兜里的手机震动半天,到走廊接听放到耳边,“滕秘书这是担心老爹了。老爹今天喝鱼汤口腔扎了鱼刺,睡觉前我帮他上了一次药。护士新来的,当时也被吓到了。”简单两句把情况化解为人情。
“磊哥,谢谢你总是过去陪我爸。”滕硕很少谢人也很少跟以前的朋友联系。从护士那知道高磊经常戴着做好的饭菜,陪老人唱歌写书法散步锻炼。“听说你又复职了?”
高磊笑了笑谦卑客气道,“我是偷懒不成,只能回来混日子。说实话,接了荒山别墅的案子,嫌疑人又是个劳模。正头疼该怎么整理呢。”
“那我不打扰你了。等出差回去后请你吃饭。”滕硕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映在镜子里对面房间,大小领导企业家聚在一起吃饭。觥筹交错的表情倒是真实有效的。
高磊的消息也顺利抛出去,他编辑‘顺利’发到共同聊天室。江鸣云和尹荣跟着发了‘顺利’,只有周小安没有回话。
宁伟很久没在草坪上坐着喝酒,银行工作转正后经常参加需要替人喝酒的场合,去高档酒店会所吃山珍海味,倒是很怀念上学时简单又纯粹的日子。
“抱歉啊,我来晚了。”周小安在他旁边坐下,怀里的平板电脑贴着公司标识。
“你重开张原来是来真的。”宁伟主动握住周小安的手,“那会董叶带你来贷款,我以为他是老板你是助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你帮我把几个数据抹掉吧。”
周小安放在兜里手机通话的另一边是骆海,他和组长躲在办公室打开免提收听。
“什么数据?我还想在外面舒坦过日子,你是要推我跳坑?”周小安没推脱也没接受。
“谢青公司台账,明天会计和出纳一起参加调查,交出他们保管的两份账本。你把真账本里的内容在电脑里抹掉就行了。”宁伟一脸严肃等着小安答应。
“最简单操作就是她们抹掉原始记录。网景可不是吃闲饭的,我一个技术工真有动作,那边动动手指就都知道了。”周小安露出为难的表情,“除非你想毁掉原始账目,我猜里面有一定不能公布的内容。你别急,一切好说。”
周小安勉强松口,宁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办卡,转账,交易用的都是别人身份。真要细查下来,发现他也是早晚的事。就像周小安说的,毁掉原始账目一劳永逸。小安当着宁伟的面打开电脑,通过宁伟给的ip地址轻而易举破了密码登录,写了段程序打乱数据存储。不到二十分钟的操作,处理结果宁伟十分满意。同步观摩这些操作的另一端是骆海和汪组长几个骨干。
江鸣云最后一个下班,锁上大门步行回家。路灯延长很远,几乎照亮可见的黑暗。末班公交车载着对晨光的期待,慢悠悠驶去回家的方向。江鸣云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尹荣把材料写完发给主编,就搂着抱枕坐着睡着了。高磊躺在养老院休息室的折叠床,一直修改应诉材料。周小安跟宁伟分开就直接回楼顶呆着。
骆海和汪组长又熬了通宵,是否放任江鸣云继续胡闹的问题上,他们俩吵的整个楼层同事都探出头来偷听。骆海认为江鸣云知情举报算立功,汪组长怀疑江鸣云也参与其中有很大嫌疑。
江鸣云站在家门口前犹豫一下,打开手机照明往天台走,见周小安一个人躺摇椅上喝闷酒。
“你可算回来了。”周小安在身边随便摸了一罐啤酒,扔给江鸣云又重新躺下,“骆海打电话让我提醒你点到为止。这是警告吧?”
江鸣云开了啤酒喝了一口,陷进椅子里完全放松下来,茫然盯着炉子上烤黑一半的橘子,“我在这里面说不清楚,你有什么行动之前可以咨询一下他。”
“宁伟会上当,不代表滕硕也跟他一样。”周小安揣摩着下一步的走向,“明早开始,吴卓会被叫去协助调查关于跟谢青经营来往账目。然后宁伟和我会因为毁了谢青公司账目被拘传。明天登报的材料尹荣在写着。你成就了所有的梦想,现在什么心情?”
江鸣云笑着推开周小安举过来充当麦克风的拳头,“累到站着能睡觉开口就想笑。看着一点都不像正常人。签了一天字比跑三栋楼还累。就别说考虑谢青的事了。只要我不单独行动就没事。”
周小安揉揉熬得酸疼的双眼,“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半年,咱们都不能放松。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我知道。”江鸣云干了手里这罐酒,脱下外衣蒙在脑袋上,“吴卓的事不止买地那么简单。通过他和家人介绍,建的工厂或者项目改造,两只手翻个翻都不止。港上那边的贸易运输,半数都走吴卓他们家的关系。孩子多,背景硬,都挺好办事的。”
“我真怀疑你这几年不是卖房,而是专职信息倒卖的。”周小安摇头咂摸着,更坚定认为他这人不简单。
“是时候该长大了。”江鸣云扣上大衣帽子,仿佛与眼前的世界绝缘一般。“早点回去睡,明天开始开车出门记得慢点,开车时别接电话。记得让尹荣穿运动鞋出门,穿高跟鞋的话会骨折的。”
周小安抓着江鸣云的衣摆不让他走,“什么意思?听起来像遗嘱,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做什么事了?”
江鸣云伸手抹平小安皱巴巴的眉心,一下一下捋着他被吹乱的头发,“我累了,明天见。”
这一‘见’,周小安在很久之后才明白它的份量究竟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