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除了喝酒会记忆断片，也就属这次最严重。江鸣云一觉醒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外面没有声音，他心想老妈应该没在家。没在家也挺好。就不会问为什么晚回来，还有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江鸣云盯着窗户外摇曳的树枝大脑一片空白，忽然发现今天楼里好像格外安静，楼上小狗没有叫，洗衣机也没有运转工作。

“发呆吗？敲了半天门也不吭声。”周小安的脸在江鸣云视线里晃了一下，移步到写字台打开窗户换气，抱着胳膊继续输出心中的不满，“起来吃饭。先跟我去董叶的工作室。然后我陪你去做笔录。何妈说让我今天都跟着你，直到她回来为止。”

江鸣云瞪圆眼睛，看着小安嘴唇一张一合，猛地坐起来双手扣着耳朵，“坏了，耳朵根本听不清楚…事故后遗症？惩罚的代价？”

江鸣云彻底慌了。以前救人之后顶多全身酸疼，睡觉休息过几天也就没事了。听力恢复期间，任何跟人有关的事都要推迟，受影响的事情要比想到的更多。

“一点都听不见吗？”小安焦急的使劲摇晃江鸣云，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是一分钟过后，小安放弃了。江鸣云从不说假话，而这次出格的行为，只能说明他真的提前预知会有危险发生。

……

当董叶的秘书打开老板办公室时，整个公司的好奇心都被点燃了。江鸣云更是惊的张着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小安可以阅览工作室一切业务，应该是董叶提前安排好的。也许他不想自己被悄悄抹去制造过的痕迹。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江鸣云倒是觉得合理很多。

周小安在董叶笔记本电脑前忙活好一阵，拷贝到优盘直接扔给江鸣云，“东西有点多，你慢慢看。董叶醒来之前，加油！”

“董叶要知道你在他昏迷时挖墙脚，一定会十倍百倍奉还。我倒是无所谓，你呢？”江鸣云感觉手里的优盘更像是扎手的仙人球。“既然这边没事，在午饭前去做笔录吧。没准还能蹭顿饭。”

周小安脸上挂着轻松笑容推开办公室的门，“这么说，你认识的圈子里还有穿制服的朋友？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们有关联的？”

他们接受着员工的注视，乘坐电梯下楼，直到开车离开江鸣云也没回答那个问题。张明出事那天，曾经约了一位认识的朋友，刚刚从经济调查转到刑事组。而那个人也在后来的排查中，和江鸣云一起纳入面谈名单，保留着心里的疑惑，一直默默等候时机。

临近中午的城关所。一楼走廊吵的很厉害。有人丢了牛过来询问进度，有人因为斗殴接受谈话。江鸣云进去有二十分钟，可能听力影响耽误时间。小安这样想着继续盯那扇门。

江鸣云推门出来，“走吧”。周小安起身，晃着手机想展示挑选了可以就餐的午饭地点。

一位身材消瘦拥有鹰眼的青年，跟在江鸣云身后，有些焦急的走出来。“江哥，如果……”看到周小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点眼色，小安还是懂的，“哦，我去外面等你。”

“没关系。”江鸣云站在他们中间解释，“周小安，住在我家楼上亲近弟弟，我们之间没有秘密。骆海，张明出事后认识，因为工作忙很少联络的朋友。你刚才想说……”

骆海谨慎的环顾四周，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你头上的伤，真没事？耳朵好像挺严重。话有点难听。命是自己的，轻点折腾。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以为要去领你遗骨呢。”

“最后一句话可以收回去。”江鸣云咧嘴傻笑，“回吧，留给我的时间可不多。”

他们三个分开时，午饭菜香飘出来。周小安下意识仰望天空，“哥，那辆车是套牌，你怎么知道的？从他出来就一直跟着吗？”

江鸣云看着颜时发来的信息，浅浅叹口气，“果然，我的运气从没好过。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路边盒饭。然后探望行凶未遂的董叶，要说的话可不少呢。”

“为什么不去高磊那吃？”周小安跟在后面小跑的模样有点滑稽。

江鸣云直接坐到驾驶位，很快驶到主街路段，“高磊不在店。他忙着整理材料，重拾本行成为少有的餐饮加律界双面精英。我敢打赌，董叶绝对说不过高磊。”

周小安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下，“你们同学聚会时，大家眼里不太正经的江鸣云，居然暗度陈仓意欲掀翻投资界翘楚。这话说出去，恐怕王阿姨收养的毛毛都不会信。你还是我认识的江鸣云吗？”

“呦，这时候不叫哥了？”江鸣云收起笑容，难得一本正经开始讲自己的事，“从你入院治疗前，我就在观察董叶。你妈妈凌晨打来电话，叫我想办法救你。那天你在楼下花园长椅呆呆坐着，我在楼上窗边感受着你的难过。我跑过很多现场，跟不同人签租赁合同，就算知道谁是骗子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我没有高磊拥有的资格，也没有骆海拥有的权力。能做的只有旁观，看着所有人喜怒哀乐，看着世道从未改变。”

周小安倒吸一口凉气，战栗感逐渐蔓延到四肢，“所以……你不会停下来。”

“哦。停不下来。因为连接目标之间的点，需要揭开更多普通人的经历。捕捉那些细节，需要擅长这方面的人才。我啊，也就是个跑腿的。”江鸣云停在路边，降下车窗笑着跟老板挥手，收到了老板双手递来的两份盒饭。“尝尝吧，大叔盒饭的手艺非常好。投资受骗前是带星的大厨子。卖盒饭赚回了损失，这几年过得很辛苦更显老了。认栽后忘记或者在悔恨抱怨中生活，你认为他们会选择哪一个？”

后来江鸣云陆续说了很多，周小安默默听着感觉很难受。在他们过着平凡日子时，一些人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而躺在病床上的董叶，却成为了唯一能解开秘密的结点。江鸣云展示了一段拍摄董叶办公室的视频，隐去了小安坐在办公桌前摆弄电脑的画面。

“作为救命答谢，我刚从你办公室取走笔记本电脑里的文件。早点找到害你出事的人，下次可没这么好命了。”江鸣云说完转身要离开。

董叶动作敏捷抓住了他的衣角，“你怎么提前知道的？无论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除非你是他的人。你到底什么身份？”

江鸣云对小安得意的挑挑眉，想着编造不太合理的谎话暂时稳住董叶，“我是张明的朋友。他出事前经历了什么，你和那些人最清楚。抓住你们费点时间而已，但是在那之前我认为你肯定会被那几个人先除掉。为什么呢？因为你是随时可以扔掉的钱袋子。要是没有我，现在的你应该在殡仪馆呢。”他抽出自己的衣角，留下让人厌恶的胜利背影，彻底消失在董叶的视线里。

周小安全程都站在门口看着，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江鸣云嘚瑟的样子。

“回家之前得去急诊问问，事故现场其他伤者送到什么地方。估计也没什么线索，要是能录下他们的脸，让我多聋一个月也行。”江鸣云自言自语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