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真是够巧的。”董叶打开驾驶室那边的车门，“送我一程呗。”
江鸣云犹豫了一下，给妈妈发了送朋友晚回家的信息，才坐上车摆弄一阵导航，“没想到我还有一次额外加班。董老板准备给多少加班费啊？”玩笑归玩笑，也不能看着董叶大冬天在楼下待着。
“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机会只有一次，只限今晚，你可要想好了。”董叶喝掉半瓶水才觉着清醒点，“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过。”江鸣云这次没有避开，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张明的脸。“你以前在证券公司上班，和我们店距离不太远。那栋写字楼的租赁都是我负责整理的。”
“哦？没想到，咱们的缘分会这么早。”董叶吹着寒风，脑子越来越清醒。“那天你跟着小安来接我。当时的眼神，一看就是熟悉的朋友。只是不太记得什么时间地点见过你。我这人，挣钱的时候不在乎得罪人。所以你不是我仇人吧？”
江鸣云听出来他话里的试探，“只是走廊见过一面，谈不上什么关系。而且你亏欠的人并不是我……”
他们的车开上去往郊区别墅的路，路灯忽明忽暗映照着董叶有些紧张的脸。车内安静的似乎只听见心跳，一分钟三分钟渐渐过去，董叶发现江鸣云一直在关注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
“后面那车，怎么了？”董叶下意识抓紧安全带。
江鸣云调整呼吸握紧方向盘，“从小区出来，它一直在后面跟着。拐弯变道超车就没落下过。最轻一起去医院。最重…可能一起嘎了。”
董叶刚要拨打紧急电话，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来看向江鸣云，“他叫什么？”
“张明…想起来了？”江鸣云踩下油门，猛地向左打方向盘超车，后车也紧随其后照做。
董叶回国后在从业期间，寻找一夜暴富的方法。严格的操作流程，加上新改的投资条件。几乎找不到高额回报的机会。后来经朋友介绍参加一场饭局，七个人坐在一块聊起了集资成立公司的事。每个人各负其职，包装的，推广的，法务的，招人的，运营的。一场白日梦在两个月后，传达到每个想发财的会员手中。其中推广者，也是那天饭局七人之一，张明。
江鸣云闪电般超车的技能，导致董叶扒着车窗一直干呕。呼啸的冷风灌进来，后车的追逐变成恶意别车。这条路上的大货车逐渐增多，两辆车的行为也越来越危险。最终在下一个超车时，由于间距问题无法避免撞了上去。江鸣云提前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车后轮抱死，右侧车头撞上前车，而前车车斗装满了建筑用的钢筋。后面的车也因地面过于光滑，刹车失灵翻下公路。
耳鸣声，痛苦呻吟声。刺鼻的汽油味，还有滚烫鲜血流进嘴的铁锈味……
几分钟后，江鸣云先清醒过来，他左侧的车窗被撞裂，右手被钢筋压着。慢慢扭头看向右侧，董叶很幸运避开了大多数钢筋，胸前莫名扎着一把剪刀。剪刀平时放在右侧车门下的缝隙，他怕江鸣云对自己下手就拿着防身。没想到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董叶！醒醒！”经过撞击后，江鸣云撑着严重眩晕和头疼，绕到副驾那一侧。打开车门使劲拍着董叶的脸，试图探知他的颈部脉搏。“你得活着，要不今天我白忙了……”
江鸣云依靠着车门打了几个救援电话，眼前一黑缓慢坐到地上，这时候耳朵变得更加灵敏。直到听见越来越清晰的救护车鸣笛声，他彻底昏了过去。
……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何妈打给儿子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实在不放心，打给小安想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当小安再次打给江鸣云时，接听的人却是今夜值班的颜时。
“他在挂水休息，你直接来急诊找我。”颜时转身看见江鸣云兜着塑料袋，一直呕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为止。周围的病人看着他都觉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江鸣云哼唧着喝了一口水，抱被子趴在床上，两眼无神的一眨一眨，嗓音沙哑问：“董叶活着呢？”
“你还有时间关心别人？自己都撞成脑震荡了。”颜时忍着满肚子想要输出的话，耐着性子叮嘱他，“如果一会头疼忍不住就给我打电话，小安应该很快过来。那个什么董叶得通知家属，我们在手机里没找到他父母的联系方式。你……”
江鸣云头疼冒起冷汗，“他父母在国外，那家伙记忆力很强。他回来创业时，只有小安和一个大哥知道他家庭状况。那个大哥嘎了之后，小安是他在这唯一的联系人。话说回来，你也要来急诊值夜班吗？”
颜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没有呼叫才放松下来，“我们轮流值班，跟教授一组的话，没准还能旁观参与手术。你确定没事吗？”
又一阵眩晕袭来，江鸣云哼唧着睁开眼睛，“行车记录仪在我这。”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口香糖盒，“跟着我们那辆车应该是个套牌…”说完又昏睡过去。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看见周小安坐在面前。
“醒了？”小安问。
“我还活着？太难受了。”江鸣云抱着脑袋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要是感觉不难受，咱们回家吧。”小安想到江鸣云因为董叶差点出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董叶还在昏迷中，他若是醒过来一定会被小安逐出本市才能罢休。
江鸣云感觉到小安情绪不太对，一边穿鞋一边哄他，“我没事。你这一路吓坏了吧？我妈联系你了？”
周小安盯着他的脸埋怨说：“为什么不叫个代驾？非得你开车吗？路面那么光，前车后斗的钢筋都掉下来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说着说着小安忍不住就哭了。
凌晨的走廊没有几个人。江鸣云很怕小安大嗓门把所有人招呼出来。这场事故对他这样的老手来说已经很丢脸了。尽管提前预知并让董叶得到及时救治，但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开车回家的路上，小安一直不说话，车里感觉闷闷得。
“董叶还没醒吗？”坐在副驾位置的江鸣云右手捂着脸，紧张的咽着口水越来越呼吸急促。
小安降下一半车窗，“颜时说董叶醒过来就给我打电话。行了吧！颜时说你的检查结果是脑震荡，咱能歇歇考虑一下自己吗？”
江鸣云忍着头疼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原本董叶会在追尾事故当场嘎过去，接着他工作室老板的位置被人取代，一周后关门大吉迎来所有投资者追讨入股资金。真没有时间考虑我自己…”
小安警觉同时又感到不可思议，“所以你是提前知道董叶会出事，才主动当代驾就是为了查他经营范围？”
“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从来不说谎。你是知道的。”江鸣云不断变换坐姿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董叶还不能出事，得找到张明和他认识的证据。张明本来要坦白一切的。除了他根本没人知道董叶的秘密。”
江鸣云似乎在这瞬间记起了所有怨恨，也许是对董叶的，也许是对张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