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小卖部
“兄弟去哪儿啊?”
出租车上,陈闲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那是他平时给别人装东西的普通塑料袋,里面装着他暗黑中二系的“工作服”。
原本他是想去坐公交车,可拿着零钱走到公交站他才发现,他想去的那种人少又没路灯、还方便他换衣服用异能忽悠别人的地方,可能只有停在八楼的二路汽车能到。
为了省下幽能多做几单生意,陈闲可谓是操碎了心,平时吃泡面连粗一点的火腿肠也舍不得(不喜欢)加的他,现在居然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刚上车,就听到瓮声瓮气的光头司机问他去哪儿。
“呃…先开着。”
“好嘞!兄弟你放心,全程打表,绝不会多收你一分钱。”
光头满脸横肉,但他现在差点笑出声来。
他最中意这种上车就说“开车”的人了,特别是像陈闲这种一看就是失了恋的小青年,简直是万中无一。
在他从良开车的十几年司机生涯中,只遇到过五个这样的人,每一次,他都赚了两百以上。
陈闲点了点头,倒映着窗外行人的瞳孔周围亮起了一道的乳白光圈。
这是他的读心异能,他见过主管老大施展读心,那种幽能强度,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
不是脸对脸扒开他眼皮仔细看的话,一般人也根本看不到他瞳孔周围的光圈。
可当他的顶头上司用出读心异能的时候,那几乎是白内障一般的恐怖效果,不止能读透别人心思,还能强制催眠,操控人心,绝对是居家旅行、升职加薪、强买强卖的必备技能……
七点半,太阳终于不再倔强,整个没入了地平线。天色开始变得昏暗,街道两旁的路灯也都亮了起来。
在陈闲眼中,车窗外或笑或哭,或是行色匆匆、或是追逐打闹的人的头顶,都有着深浅不一的黑色丝线。
那些极少数丝线质变成黑云一般的人,就是陈闲今晚外出的目标,而且他还必须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回到店里,万一有人上门他却不在,那后果也会有些小严重。
出租车七拐八绕,平时极少出门的陈闲也很好的扮演了“待宰肥羊”的角色,任由计价器上的数字自由飞翔。
起步价十块,现在上面的数字已经突破了五十大关。
上车二十分钟后,陈闲犯难了。
开着车窗,风声人声喇叭声,声声入耳。
关了车窗,烟味油味脚臭味,味味扎心。
“师父,你先给找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我要……”,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陈闲忽然抬手捂着嘴,脸色煞白。
光头急了,“诶诶诶,兄弟稳住,别吐我车里!”
一般的司机听到“偏僻”两个字后,难免会联想到一些“杀人夺宝”的桥段。
可光头显然并不是一般人,满脸横肉不说,短袖盖住的肱二头肌外侧,还露着半截青色龙尾。
一条车多人也多的十字路口,随着光头猛踩刹车而产生的巨大惯性,陈闲喉间发出了一道闷哼。
光头听到后脸色瞬变,就着陈闲眼中闪烁的泪花,他对刚才闯红灯差点被他撞上的男人骂了一句集暴力、情欲、灵异和勇气于一身的话。
“我日你嘞坟!”
……
出租车稳稳停在路边,陈闲扑出车门,两手抓着绿色桶盖,朝黑洞洞的垃圾桶中吐了一大口五颜六色的口水。
约莫半分钟后,陈闲直起腰板,伸手接过光头递来的卫生纸用擦了擦嘴,深深吸了一口不是很新鲜的空气。
“对不住了兄弟,晚上车多,开得不是很稳”,正为陈闲拍着后背的光头一脸讪笑,“好点了吧现在?”
陈闲闭口点头,表示好了许多。
但他脸上心有余悸的表情,明显是在向光头司机传达一种“我不想再坐了”的意思。
光头不死心,“哎呀,刚才一着急就拐进来了,这条老街听说是要拆迁,人都搬得差不多了,这不,黑灯瞎火的……”
光头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陈闲却还站在原地,观察着他口中“黑灯瞎火”的老街。
“没事儿啊兄弟,一会儿咱走三环,现在快八点了,三环车少……”
陈闲无动于衷,看着两百米外的一栋老旧建筑,背对着光头司机的表情渐渐变得开心起来,与传说中那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笑容一模一样。
“兄弟…兄弟?”
确定之后,陈闲转过身来,凑到副驾驶车窗边上,“实在撑不住了师父,吐得后脑勺疼,就到这儿吧,多少钱?”
本来满脸笑意的光头瞬间变了脸色,很是冷淡的说道:“哦,那好吧,八十。”
“多少!?我记得咱市里出租车的起步价是十块吧?”
陈闲不穷,这么多年的时间,哪怕他无心存钱,也攒了足够常人浪一辈子的钱,肆无忌惮到处狂浪的那种。
他也不是小气,虽然有时几毛钱他也不放过,但那是生性使然,容不得别人在买卖中占他便宜。
可这才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就要收他八十块,这连小学生也看得出来是在强行敲竹杠吧?
光头朝按下左边车窗,朝外面吐了一口口水,“计价器上清清楚楚,我又不是坐地起价,赶紧的,别耽误我时间!”
陈闲弯腰看了看正在挖鼻孔的光头孩子,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钱递了过去。
光头从皮质钱包中拿出一张二十找给陈闲,一如既往的瓮声瓮气,“看啥看?绑个头发就以为自己是陈浩南吗!再看我削你信不信!”
“我是姓陈,但不是你说的浩南,我名闲,字仲牧…”
陈闲接过零钱摇了摇头,对于光头司机的言语挑衅,换成他刚及冠那会儿,说不得要叫上一众家丁仆从胖揍光头一顿才肯罢休。
可现在,他不想和孩子一般见识,况且他也还有正事要办。
“还字仲牧,电视看多了吧你!”,光头似乎很满意陈闲的从心(怂)反应,示威般晃了晃胳膊上的青色纹身,随后发动车子,走了。
至于投诉?
光头显然是不怕的,陈闲也懒得知道他为什么不怕。
耳边传来司机渐渐变小的欢快口哨,陈闲忽然想起他唯一喜欢的一位近代文豪写过的书。
里面讲了一个欺软怕硬的人整天找各种理由来进行自我安慰,从而让自己获得短暂快乐的故事。
陈闲扯了扯嘴,迈动脚步向他刚才看到的那栋老旧建筑走去,口中喃喃,“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