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随记
楼梯口想了这么多,抬头一看,已是夜晚。好消息是雨停了,坏消息是仍然没有阳光。
司马昂之打了个哈欠,而这个哈欠仅仅代表他作为一个死人的无聊和劳累,与瞌睡没任何关系,因为死人是不会感到瞌睡的。按理来说死人也不会感到劳累,但这毕竟不是重点,也便无关紧要了。
司马昂之想了想自己为什么来这儿,和往常一样,答案闪电似的注入大脑——闲的没事!
这算什么鬼?
司马昂之抓抓头发,记忆绝不会骗他,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它:
“真的没记错吗?”
大脑懒得理他。过几分钟,他便知道它不想同他多费口舌,也停止了等待。他想起仿佛这样问过脑子,那是三年前刚死的时候,脑子的反应同今天一模一样。
那天也是雨。
还好她来了,就此打断了司马昂之的思维风暴。她看到他,满是惊讶;他看到她,陷入沉思。司马昂之不经意间又触动记忆中的残羹剩饭。
三年前,司马昂之也是坐着,也是十分劳累。区别就在于他坐的是马路牙子,劳累的原因是写了亿点字以及头脑风暴。
现在,坐在马路牙子上劳累的他,在思考。思考着去哪儿。
去哪儿,是个大问题。没腿尚可爬,没肉体尚可托梦,没了目标就啥也不是了。人鬼皆是如此,你我皆是如此。司马昂之劳累的主要原因是他刚干了一件大事,一键把整条街都写满字的大事。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话说司马昂之刚死没多久,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走?”沉重的喘息声使司马昂之一下子就认出是谁。它的鼻子里呼哧呼哧地,鼻翼有规律地上下翻飞着。
他的大脑很快就找到了这些线索的主人。
“走?”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手续已经办好了,挑个日子就行了。”
“可我明明没有交报告……”我确实连报告都没有填。我并不那么着急着转生。
我望着他那口白牙,他的大鼻子呼呼的向外喷出热气。马面的五官却和马一点都不搭边,反倒像一头牛。我望着长得十分像牛的马头……马面骑车让我投胎是因为上头施着压。上头是谁?上头是判官,判官催得紧,那是因为我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直接暗杀没那个必要,传出去名声还不好听。
我不光知道马面作为一头牛的时候,是如何一头栽倒化粪池里淹死的;也知道那姓崔的判官又是怎样在冰面上摔八千九百二十一次,以至于活生生把自己摔得脑出血而死的……他们每个人在当官之前,至少投胎了三四百四,平均下来每个官员都有一百多个丑事在我这儿……
但毕竟仍是忘不了。
所以就出现了一大帮子巴不得我投胎,把我送走后,又把生命往死里加的混蛋。一辈子的过法,往往都是中途意外死亡,然后强行复活。
死的时候总是最不安生的,毕竟判官们总喜欢及时驱逐出境,所以办丧事的时候有人总有人被吓死,然后黑发人送白发人,该吃席的成被吃席的……
这些东西陈述完,马面的脸也就气红了。然后突然感觉屁股一阵疼痛,身体格外轻盈,我便离了地府。
真是死也不能好好死了,刚死的不到三个小时,就又活回来了。没办法,我扒开墓,从里面走出去。阳光格外刺眼。
有一点是要讲的:我在这一世死了13次,真巧,也许是天注定,都埋在了这个墓里。对此,我向看门的王大爷表示最深的歉意,毕竟9次把人家吓进ICU。
“哟,这是又活过来了?”
大爷看见满身是土的我,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比上回早了二十分钟呀,扒开的洞填上去了吗?”
“填实了,都填实了。”
“好好好,”大爷嘬了一口茶,“下回啥时候来呀?怕是要来年四月吧。”
“争取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