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城市

求职并不顺利,我想找一份房地产营销或者平面设计类的工作,但相关的面试都无疾而终。我大学学的新闻学可以说与营销传播和设计不无关系,专业也有多门相关的课程,而设计方面,出于个人的兴趣爱好,我更是熟练掌握好几个相关的软件。但是企业方无不是面试时相谈甚欢,然后送我到电梯口,嘱咐近两天注意接听人事的电话通知,但最后终归是石牛入海音信杳无。说实话,我没搞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这让我蓬勃的热情很受打击,甚至觉得有些沮丧。

在某个有风但依旧沉闷的傍晚,我独自坐在楼顶看云。天空蓝得像一汪纯净的海水,几片白云悠然地漂浮其上,一时大一时小,一时浓一时淡,一时隐一时现,像是许多不知名字的鱼跃出海面又落入海中。我的直接想法是,这就是梦的样子。

我怔怔地看得有些出神,不禁陷入了遥远的遐想:我的母亲,她此刻在干嘛,她一定正在经营着她的小食摊,把调好的面浆一小勺一小勺地舀进锅里,然后看它们在油面上开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来;我的祖先,他们走过漫长的路,在土地上播下种子,然后等它们春天开花秋天结果;小时候我大伯养了几十只绵羊,他早上把羊群赶上山岗,天黑的时候再去寻回,他每次都会带上我,他说,小孩子眼睛好,看到白色的东西就喊他;我奶奶喜欢栀子花的清香,夏天的时候她每日都会在我的书包里放上一朵,她坚信栀子花的清香通神明,神仙会保佑我聪明…….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遐想,我突然感到脸颊有点痒痒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二十三岁,第一次出远门,我想家了。但同时,我所有的沮丧也随眼泪流掉了,心里又舒朗了起来,充满了力量。

一阵风吹过来,傍晚的闷热突然也一下子消失全无了,我看到天上有一朵云似乎在有目的地慢慢变化着,这让我很好奇,于是就一直观察着。

“是长颈鹿。”我惊呼道,“它要变成一只长颈鹿。”我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它完成了。那是一只体型健硕的长颈鹿,它向前向上伸展着长长的脖颈,似乎在好奇着天空的尽头有什么样的风景。它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姿势,直到湮没在黑夜之中。

这像是一种神迹,尽管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我还是觉得那是上天给我的一种启示。我又充满了信心,下楼吃了碗粿条,心满意足地回家了。晚上看了部宫崎骏的电影,没有等到室友方见鸿回来,到点我便洗澡睡觉了。

又过了十来天,我们会发现,那天傍晚“云的启示”并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我又经历了一些面试,在无数次的汗流浃背与期待落空后,还是确定了一份媒体的工作。

经历了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最终入职了一家叫《生意场》的杂志,做一些编辑方面的工作。这段经历让我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承认了自己在这个青年遍地的城市是何等地普通,但同时,依然对自身的前途保持着十足的乐观,毕竟我是那样地年轻。

“老板,一杆机关枪。”

“好的,加不加蛋?”

“跟昨天一样!”

“坐一下,马上好。”

我每天清晨会在楼下潮汕人的早餐摊吃一碟肠粉加一瓶豆奶,我学着用蹩脚的广东腔,把“一碗猪肝肠”叫做“一杆机关枪”。老板一家人都很好,无论多忙,对每一个客人都会笑着招呼一声。我也算是忠实的熟客了,光顾的次数多了,虽然没有真正地交谈过,也能从传到耳朵里零星的话语中得知,他们夫妻俩有一个在外地读大学的女儿,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儿子。

吃过早餐我就迎着已经高升的太阳去上班。公司在深南路与红岭路交汇口,我通常会坐地铁到大剧院站。从大剧院地铁站出来就能看到***——这座城市气质的奠定者,的巨幅画像,蓝天白云下,小平同志身着灰色的中山装慈祥地注视着城市的日新月异。迎着画像走一段——每次这一段路总让我感到斗志昂扬,然后转个弯就到公司了,隔壁就是京基大厦。

新工作比较琐碎,但也谈不上任务沉重,很快我也便得心应手了。午饭时间偶尔会点个外卖,但更多的时候,我会跟公司其他一些年轻同事去楼下一条有些拥挤的街道,那里有很多味道不错并且还便宜的小馆子。然后会点一份烧鸭饭或是盖饭,就着店里的例汤,边吃边聊些年轻人的话题。我已经跟他们混的很熟了,我们聊着时事、商业、篮球、八卦还有女人,然后哈哈大笑,这是乏味的工作日最让人放松的时间。

在傍晚的时候,我再次路过***巨幅的画像,又迎着太阳回家。南方的城市总是感觉白昼特别的长,灯火通明的街道、高楼照映得夜晚也是那样热闹而有活力。于是,不加班的日子,漫长的个人时间不免让人感到形单影只而无所适从。

大山哥依旧在忙,我们还没有约成第一顿饭,方见鸿也依旧在忙,我又有好几天没看到他的踪影了,我开始羡慕他们可以加班。某天下班,到家楼下的时候,我抬头看到粉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半个天边,像成片成片的三角梅在风中抖擞、翻腾,整个世界都被浸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啊,真想跟着云彩打个滚啊。我的心情也跟着漂浮起来。

上楼的时候,我看到公告栏里803招租的信息依旧在。方见鸿说会住进一个女人,我觉得不会,这都两个多月了,一个来看房的都没有,再说了,女人谁愿意爬八楼啊。晚上看了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不觉中便迷迷糊糊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