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城市
九月末的某个下午，我正在工位整理着工作的一些数据，撰写第四季度的工作计划。这时我看到大山哥、老板周姐、财务官李志树还有公司其它几个高层陪着另几个外面的人说说笑笑走进来，让我惊讶的是，我在其中看到了罗放表哥。他一路伴在周姐身边，不停地说着些什么，看得出来他们都心情愉悦。
罗放表哥看到我也很惊讶。“这是我表弟，太巧了，”他转头继续跟周姐说道，语气中带着奉承，“周姐你看，这就是我们刚才说的缘分。”
“秦朤在这里干得很不错，前途光明。”周姐笑着说。
“全仗周姐提拔。”罗放满脸堆笑着说，“我跟他谈会儿，你们先进去。”
于是周姐一行走进了大山哥办公室，罗放表哥心情愉快地向我走过来，他右手高抬着向前伸着，我以为他要跟我握手，在我伸出右手的时候，他突然把手绕向我的肩膀，把我挽向他怀里的方向。我们肩膀相靠，他拍着我的后背说：“好久不见了，后来怎么就没来我家呢。”他热情的语气就像偶遇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实在是忙，太忙了。”我也只好热情地说。
“来这公司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他假装责备地说道。
“也才来几个月。”我心想，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了。
“我跟你们周总老朋友了，今天过来谈点事情。”他轻松地说道，语气里透着骄傲。
“表哥真是人脉广阔。”我应付地说道。
“好好干，这里很有前途的。”他像一个长辈一样说着，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一边转身一边笑着说，“那我就先忙去了。”
“好，你先忙。”
“晚上一起吃饭。”
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周姐喊莉莉安排晚饭，片刻后，他们一行又边说边笑着走出公司去了，看来相谈很愉快。
近段时间，我一直逃避着允真，也逃避着顾若云，甚至逃避着方见鸿。
我每天早起来到公司，每晚待到很晚才回去。认识到自己的怯懦、龌龊、放纵，这让我痛苦不已。看着窗外夜晚的灯火，滨海大道上依旧车流穿梭，我不禁猜想，听说这座城市住着一千万人，男人、女人、金钱、不眠的夜，挤在两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他们又有多少说不清的心事？会不会有另一个我，把一切安排地体面、妥帖？
“你怎么还没回去？”大山哥突然开口打断了我，不知何时他从外面回来。
“是准备回去了。”我随口回道。
“一起去喝一杯？”大山哥说，“我们好久没闲聊了。”
“好。”
于是我们下楼去了只隔了一条街的一间酒吧，各自点了一杯啤酒，在外面的阳台找了张桌子坐下来。酒吧虽然说是个清吧，但是这个时间点的人很多，今晚的音乐也有些吵闹，我们只得提高了嗓门交谈。
“你跟女朋友还好吗？”大山哥笑道，“工作这么忙，她没有怪我吧？”
“她让我上她家了，他爸妈想见我。”
“好事啊。”
“我不确定。”
“麻烦。”大山哥接着又说，“B轮基本定下来了，3000万，美金，你那个表哥挺厉害的，他跟他的合伙人认领了一部分金额。”
“我觉得我们太快了，是不是应该慢下来思考一下。”我想起了允真跟我聊过的话。
“慢不了。现在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了，要给很多人交代，必须继续扩张。”
“我有点担心。”
“关于什么？”
“我说不上来。”我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也有点不相信我那个表哥，直觉。”
“你多虑了。”大山哥安慰道，“我也不喜欢他，他很滑。但是，金钱归金钱，情感归情感。”
“希望吧。”
“我们要上硬件了，B轮钱到位就要推广小区保鲜柜，跟物业合作、跟小区的商店合作，跟快递公司合作，到时候你们又有得跑。”
“这成本太高了，要是投放开了，我们可能就变成一个重资产的公司了。”对于这个决策我表示了内心的担忧。
“我们做过财务测算模型，有风险，但也可以上，”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也必须上，这是战略级的动作。你知道的，现在的模式不完美，还缺一环，必须解决最后一公里的投递问题。”
这的确是事实，随着体量的极速扩大，很多蔬果订单客户并不能及时签收，这就牵涉一个投递与保鲜的问题。运营的数据表明，质量投诉的增长率随着订单的增长呈指数上升，这既影响运营成本，更影响用户体验。
“我们要打开想象，你知道什么是成功吗？”大山哥喝了一口酒，凑过来跟我说，“一千亿，我们要做到市值一千亿。”
我只感觉到疯狂。
“你要准备好，年底前你就要做大区负责人了，我跟你保证。”大山哥拿起杯子跟我碰杯。
“时刻准备着。”我大口喝了一口酒，心也随着音乐兴奋了起来。
“你不能三心二意。”大山哥突然大声跟我喊道。
“什么？”我一脸疑惑，扯着嗓子问。
“感情，我是说你的感情，不要辜负人家。”大山哥解释道，“虽然我还没见过她，但我相信她肯定是一个顶好的女人。”
“管好你自己吧！”我喊道。
我们碰了一下杯，喝完最后一口酒，准备回去。
走出门，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雨，凌晨的街道总算安静了不少，我们抬头看到路灯的光线被空气中的水汽拉得老长。
“你觉得，像什么？”大山哥举起手指，示意我看。
“像什么？”
“像小时候去收麦子，清晨阳光下的麦芒。”
“你还会收麦子？”
“我当然会收麦子。”
我们互相告别，各自打车回家。喝完酒，看着车窗外飞向身后的街道，我觉得心里明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