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烟火
赌城,莫桑家族会议室内。
深色的樱桃木家具,奢华繁复的水晶吊灯,厚重的波斯手工地毯铺于地板之上,经典的美式上流社会装修,显得略微过于厚重与严肃。
未开灯的房间有些昏暗,穿着西装的男子坐于宽大的办公桌后,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此刻稍显凌乱,深陷的眼窝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身后是一副在暖色灯光下略显斑驳的老式壁画:1830–1900年左右生产大革命时期的火力机车,象征着开发与金钱的积累。
“昆汀,最近家族里有什么异动么?”办公桌后的男子半靠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桌面,沉声问道。
而对面沙发上,正襟危坐许久的中年男性,像是早就在等这句问话,不假思索地答道:“安德森已经开始正式介入NY市地下势力,除此之外,一切安好。”
办公桌后的男子像是没听见回答,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脸部的阴影更加浓重。
这是夏季的末尾,空气里仿佛还有残留的燥热,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大部分夕阳的余晖,只有一束光线穿过微小的缝隙照了进来,忽明忽暗。不大的私人会议室里,仅有的三人都缄默不语,时间缓慢地流逝在漫长的沉默里。
终于,名叫昆汀的男人忍不住打破了这份死寂,对着坐在那张美式古典椅上的身影开口道:“德蒙,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了,犹豫不决,将会使家族滑入深渊。”
说完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良久,椅子上的身影动了动,稍稍起身,用手按压了一会儿眉间,深呼一口气,问道:“薇薇安最近怎么样?”
“在学校学习,过得很好。”昆汀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扯到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孩儿。”
“让她转学去MTI”,坚定的语气透出几分决然,德蒙抬起头迎着那道晦明变换的微弱光束,锐利的眼睛从阴影中显露出来,这个杀伐果决的男人像是终于放开了什么,准备殊死一搏。
“里昂,派一些放心的人跟着她去MTI”,德蒙吩咐道。
此时一直站在房间阴暗角落里的第三名男子走了出来,微微欠身,言简意赅地回应了一个音节:“是。”
夕阳终于坚持不住落入了地平线下,会议室陷入了更深的昏暗,所有人都不再言语。
家族之长,掷地有声。
解决完入学问题,从校长室出来的青木顿觉有些神清气爽,这意味着距离回到自己的祖国又近了一步,如果学校有什么合适的国际交流项目,自己甚至都能申请去Z国的大学读书,提前回到祖国。
坐在斯尔河边的长椅上,微风轻拂,突然到来的安逸与轻松让青木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己已经习惯游走于黑白之间,对于即将到来的另一种生活反而有一些踌躇。
自嘲地轻笑一声,短暂的矫情很快被青木抛于脑后,漂泊的生活里情绪这种东西就应该随遇而安才对。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青木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终于,当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怔怔望了几小时湖的青木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该死的,忘记解决住宿问题了……
第二天一早,从酒店醒来的青木立刻穿好衣服准备在附近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租住的房子,毕竟酒店也不便宜,这么下去,那晚在酒吧混到的3000多美元很快就见底了。
青木也不是很想入住学校的宿舍,一是M国大学的宿舍费用本就不便宜,再者如果遇到个磨牙打呼放屁的邋遢鬼室友,青木觉得自己很难忍住用拳头教室友做人。
而且听说这边是几个宿舍的人共用一个公共卫生间,十几个懒于清扫的大男生,能吃又能拉,那厕所的味道,尤其是夏天,想想都上头。
所以青木准备在开学之前,趁这两天,赶紧把住宿问题解决了。在酒店吃过早饭,简单向前台咨询了附近租房市场的大概情况后,在前台小姑娘满含笑意的目光中,青木走出了酒店。
没等他走远,还愉悦地沉浸在与青木对话的小姑娘被一句稍显大声的询问拉回现实,“你好,打扰一下,请问刚刚那个人问了什么?”
这位叫杰西卡的前台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孩儿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同样穿着一件水洗牛仔裤和白色衬衫,漂亮得像一道风景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刚走的男孩儿是一对情侣呢。
“嗨?”女孩儿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
“啊…!?抱歉!”杰西卡再一次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抱歉道。
“噢,没事~所以刚刚那个人问了什么?”女孩儿笑了笑,没有介意前台不专业的几次失神,又一次耐心地问道。
“啊,他问附近有没有稍微便宜一些的房屋出……”,说到一半,这位一大早显得有些冒冒失失的前台小姑娘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随意暴露客户的隐私,立刻生硬地掐断了已经到嘴边的言语,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能将涉及到他人隐私的事情告诉你。”
女孩儿看着几乎已经告诉她答案的前台有些啼笑皆非,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尴尬,顺着对方的意思给了一个台阶:“啊,好的,没关系,谢谢。”然后转身也离开了酒店。
杰西卡看着那个远去的亭亭背影,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自己脸上几颗略显调皮的雀斑,叹了一口气,有些气结地嘟囔:“怎么今天一大早净遇到一些好看的人。”
尔后,可爱的小姑娘一脸幽怨地对着门口开始发呆,脑海里交替闪过青木和刚刚问话女孩儿的脸,心里一阵开心一阵难过。
秋日的清晨,街道上还稍显冷清,阳光透过酒店大堂的玻璃洒了进来,悄悄地观察着少女莫名复杂的心事。
两天之后的MTI校园,青木有些沮丧地坐靠在学校礼堂的座位上,棒球帽压得很低,周围坐满了大一的新生,所谓的Freshman。
礼堂前排坐着一些学校德高望重的教授和领导,青木抬头瞥了一眼,第一排几乎一整排白花花的老光头格外醒目。
明亮的讲演台上,穿着考究的主持人正按部就班地引导台下坐着的关键人物挨个致辞。
台下,男生的汗味,女生浓重的香水味,还混着狐臭、脚臭等古怪的异味,不断在鼻尖缭绕。这本来宽敞的礼堂在涌入大量人群之后颇显的逼仄,导致一些日常生活中让人忽视的细枝末节变得突出起来。
然而冗长繁琐的新生入学仪式并不是让青木沮丧的原因,让青木感到挫败的是,整整两天,整整两天青木早出晚归,见了无数个老头、大妈、中介、私人房东,鞋都快跑烂了,也没找到个合适的房子。
高级公寓租不起,租金年付拿不出,脏乱的合租房青木不想租,总不能从学校的宿舍又大费周章地跳到另一个宿舍吧,于是各种人为、客观的因素加在一起造就了青木仍然为房子困扰的局面。
而最让青木“难忘”的莫过于最后一个房东大妈了,这朵奇葩差点断送了青木想要租房的念头。
那是一小幢私人住宅,房子不大,略微老旧,上下两层的独栋建筑,位置也较为偏远,但考虑到自己有一辆机车,房子也看得过去,所以在参观完整个房子之后青木准备找房东小刀一下价格,合适的话便租下来。谁曾想房东大妈是个奇葩,在明白青木的来意后,语气突变,不怀好意地问青木:“噢,你租金不够是么?”
青木些微尴尬地说道:“目前来说是的,不过你要是能宽限我一段时间,我可以按原价付一年的租金。”
“哦?是么?”
正当青木为这突如其来的怪异语气迷惑时,大妈轻手关上大门,紧接着说道:“如果你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让我身心愉悦,我可以考虑免费让你租住。”说着笨拙地凹了一下造型,用手沿着大腿费劲地往上自摸了一下,一脸媚态地盯着青木。
青木脑袋“嗡”的一下好像被好几个雷诺重拳轰在脸上,强忍着呕出去年圣诞节食物的冲动,撇过头不去看大妈茁壮的曲线,快速夺门而出,机车轰出好远仿佛还能听见大妈在后面吼:“考虑好就来找我……”
此刻青木坐在礼堂的角落里,想起大妈肥胖臃肿的“曼妙”身姿,一阵恶寒,此时如果有个泔水桶放在面前,青木觉得自己铁定能呕出一整桶。
回过神来,漫长的新生入学仪式已经接近末尾,拉尔那老头正在演讲桌后慷慨激昂地说一些鼓励性的话语,礼堂里一部分学生听得津津有味,毕竟是世界级名校的校长,那老头的演讲水平还是毋庸置疑的。
但一个学校总有的那么“几个”,此刻已经昏昏欲睡,比如青木旁边的这位仁兄,给他一个话筒,这呼噜声都能掀翻礼堂的房顶了。
台上拉尔正言辞恳切地说着不同的人生选择:“有些人,十几岁恋爱,二十几岁出头结婚,很快便有了小孩,过上了平凡的生活。而有些人,为了学术甚至是人类的进步,不断奋斗,三四十岁了仍然孑然一身,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呼噜声实在有些大声,让人无法忽视,拉尔往青木这边看了看,突然提高演讲声音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猛地拉高的分贝让青木旁边的小胖子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听到问题,睡眼惺忪地看到校长望向这边,睡懵了以为是问他,正愁怎么回答,后排同学见状悄悄地小声提醒了一句。
所有人都闭口不语之时,只听到小胖子字正腔圆地答道:“因为知识改变命运!”
短暂的沉默,礼堂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所有人都精神抖擞起来,拉尔顺势接过小胖子的话语,接着演讲起来:“是的,知识改变命运……”
青木扬了扬嘴角,习惯性地将帽檐压低,正感叹拉尔那老头有一手,突然胳膊被拉了拉,疑惑地回过头,一个可爱的圆脸小姑娘有些歉意却又紧张激动得对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已经看了你一两个小时了。”
“?”青木满头问号,你已经看我一两个小时了?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与大妈那段噩梦般的回忆,下意识答道:“那你应该去医院脑科检查一下!”
女孩儿有些懵,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