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京城
谢道淮将信纸随意一抛。
「太子妃就是太子妃,她是谢亭的嫡母,管教庶女与妾侍理所应当。」
我抬头。
视线交错中他撇开目光。
我与他曾经如何熟悉。
只这一个动做我便明白了一切。
这段时间我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从头到尾都听之任之。
我说那群人下手怎么如此狠心。
原来是早就过了明路!
「为什么?我与你过去如何你当真没有一点情谊吗?」
我曾经将重伤昏迷的他从山下背到山上。
那时我才十七啊。
瘦瘦小小的,好几次脚下打滑差点带着他一起滚下去。
不说过去的那些情爱。
单这救命之恩他也一点不记吗?
「什么过去?我作为谢亭的父亲,她的未来我自然要为她做好打算。」
「不知名的侍妾和名门正妻,这身份天壤之别!」
虚伪!
「你算什么父亲!我生她养她时你不管不顾,她病时我千嗑万求,你呢?」
「你知道这世道孤儿寡母有多难吗?山中道路崎岖,野兽流窜,我了解地形可以躲避。可亭亭不行啊,因为大人没看住被野犬分食的孩童还少吗?」
「她那么小,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人,但我能不走吗?不走她就得和我一起饿肚子!」
亭亭年幼不知事,天天哭着求着让我别走。
我心疼啊,但我没办法啊。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为了她的安危,我只能将她寄托在邻家婶娘那。
可非亲非故的,人家哪能次次接济你。
每次去接孩子时都得忍受顿阴阳怪气。
可我明天还得腆着个脸去求。
那时谢道淮又在哪?
我每晚都给他留门,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他回来。
但他没有。
这么多年里那扇门从来没有被人推开过。
「亭亭不是你的,她是我的。我只有她了,为什么要让我受这么多苦却什么都留不下!」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清楚这副摸样让我看上去有些可怖。
这是礼仪齐全的上京太子所不会做的。
可他若是也体验一回我这些年累积下来的苦。
恐怕并不会比我体面到哪里去。
可谢道淮终究没有体会过啊。
他冷眼瞧着我。
好似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收起你的情绪,我不想听这些。」
「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当谢亭的母亲,不要闹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轻飘飘的一句闹否决了我的所有苦衷。
我从床上强撑起身子。
膝盖上尚未愈合的旧伤拉扯发痛。
人没站稳便脚下一崴,直直朝谢道淮扑去。
他微一侧身,躲过了我的撞击。
衣袖翻飞间他身上的腰带跃入我的眼帘。
那个腰带极旧,在长期的使用下布料开始勾丝。
与他太子的身份并不相衬。
我一眼就认出了它。
那是我们成婚那晚亲自为他系上的。
谢道淮竟还留着吗?
可是如果他念及旧情,为何对我从不留情?
甚至将亭亭抱予他人?
砰的一声我重重摔倒在地。
新伤加旧痛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谢道淮仍是那张脸,我却觉得他和我记忆中的二狗一点也不像。
「你不是二狗,你没有心。」
我的二狗大抵早就死在他离开的那一夜了。
谢道淮的眸光闪了闪。
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身离开。